暗恋是一项艰苦卓绝的任务,堪比红军长征。
那个时候我还远远没有这么优秀,自卑的像是鼹鼠在洞口徘徊不前。说来也奇怪,可是那个时候三木先生对我的好,才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种不求回报,纵容我肆意妄为。
遇见是在初夏,香樟树浓郁的几乎压垮树冠,空气中弥漫的是海棠花香,影影绰绰含蓄的在空中缠绕。抬头就看见三木先生,眉眼之间尽是温柔,向我走来做到我旁边。那时候我还不是能落落大方打招呼的人。怀揣着喜悦地下了头。
三木先生是数学天才,纵容我的蠢。一道题给我讲了三遍问我听懂没,我慌了神,我的心思都在三木先生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皮肤白皙,我支支吾吾回答。终于,三木先生叹了口气,说,和你急不得。就像是偏爱,无奈又宠溺的语气。是当时平凡的我从未遇到的。受宠若惊般的记下来,这一记,就是八年。八年呐,抗战都结束了。
这仅仅是暗恋三木先生的开始,距离长征结束还早。期间我们度过了……不害臊的讲就是小两口的日子。我带早点他就带零食,他打小抄我给他掩护,桌子里满满的书放不下书包,三木先生就把自己书包拖出来扔在地上,把我的书包放到他桌子里。那段日子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以为能天长地久。只是我以为。春上村树说,正是不能称心如意,人世才有意思。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董小姐是个好看的姑娘,仗着美貌肆意横行,是玫瑰,带刺的种。她坐到我们前面的第一天就亲昵分了吃的给三木先生,凭借女生敏锐的直接我知道大事不妙。实力悬殊我也没有勇气在他们说话时打断或者参与。那种无力感,就像小时候被人抢了糖果一样,无能为力。
我时常在想,要是那时的我,在好看一点,自信一点。我和三木先生会不会不一样。
大抵没人能拒绝一个好看姑娘的亲昵。虽然三木先生是勉强答应,我还是别扭的很久没有和三木先生说话。三木先生神经迟钝并未发觉。就像是电影,自导自演,在影片结束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我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像是惩罚自己的无能一样。
就这样勉强到毕业那天,董小姐没来。我拿着一袋子书准备离开,三木先生说,等下我送你回去,这么多书,太重。宠溺的语气像是一开始一样,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依然是纵容我的那个三木先生。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街道短暂又漫长,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不知道是谁的调色盘打翻,天边云霞一片绚丽。有好多想说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如此深情,却难以启齿。原来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路上是漫长的沉默,过往的时光向后倒退,纷纷扰扰的人群散去。那天和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一样,是无限可能的夏天。三木先生突然笑着说,记得第一次见你,惊讶怎么会有这么高冷的姑娘,和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低着头。
原来,一开始我们就错过了。不是错了,是过了。
我们的开始,草率仓皇,像是被人强行按下开始键。我没有准备好。结束,我不想这样,仪式感对我如此重要,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停下脚步,到了。你……要不要……抱我一下。好,还是那么温柔。对于我三木先生似乎不曾拒绝。三木先生身上缠绕了海棠花的味道。走了。好,再见。
再也不见。
后来就真的再也没见过。时光太瘦,指缝太宽,转眼已隔经年。我离开了那个城市,遇到了许多人。也有过不错的选择。但是固执的就像是金庸笔下的郭蘘:江南有柳树,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英伦神武的少年,有风流倜傥的少年,那些都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我也没有刻意的去想三木先生,只是在很多个瞬间。一首诗,一本书,一部电影,和无数个闭上眼睛的夜晚。
我原谅了曾经的自己,就像谅解了一个野心勃勃的骑士,体恤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勇气,释怀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