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碧和柠檬安静地坐在租的房子的米白色沙发上,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似乎双方都在挣扎着到底是自己先开口还是继续等待对方的开口。柠檬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有一个结束,不然就对不起她生为人吃了二十五年的饭,一向习惯主动的柠檬终究还是选择了先发制人。
她问雪碧,和那个女孩什么时候开始的。
雪碧说,两个月前的那次朋友聚会。
柠檬想起那段时间恰巧是两个人的冷淡期,果然趁虚而入的破烂招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果然初恋终成正果的几率是和中彩票一样。
柠檬和雪碧是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的,两人高中就是同桌,刚好成绩也相差不是很多,老师就把这两人安排在一起希望能够相互督促学习,显然老师这一壮举是明智的,两人后来的确是成绩有所提拔而且高考成绩也很是满意,但这份满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来之不易,尤其是柠檬。
柠檬不是那种非常有天分的孩子,但是要说勤奋绝对非她莫属。高三最后一年柠檬可说是卯足了劲去学习,每天六点半不到就洗簌完毕去食堂边啃着早餐就回教室早读,英语单词语法,语文文言文诗词,数理化公式轮番背诵,只有这样柠檬才能够保持较为高效的学习。雪碧就不一样,他高一高二几乎是娱乐过来的,成绩也还说的过去,到了高三换了同桌后,每天像是打了鸡血的柠檬坐在他身边就已经像是坐大山一样压着他,更别说来自家里父母的压力。柠檬知道旁边的公子哥和自己并不是一个层级的人,因为自己的成绩是在无数个灰蒙蒙的早晨和无尽的黑夜之中争取来的,而雪碧的成绩却是在享受中得来的。所以当时知道老师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时,柠檬是万般无奈,雪碧是不以为然。
新同桌之间一开始总是有一段尴尬的时间,他们一开始交流的话题就是这样尴尬到无法努力深入话题。雪碧问柠檬,哎今天的数学作业是这一页嘛?柠檬点头说,是的。雪碧说,谢谢。柠檬嗯了一声就埋头刷题,这就是苦逼的高三党的日常。真正改变两人关系的高三上的第一次月考,那次月考对于两个人都很重要,柠檬觉得重要的原因是她努力了成果应该会有所回报,雪碧的重要原因是他考好了就可以得到心爱的球鞋。但现实不那么作美,柠檬没有得到回报,雪碧却如愿以偿球鞋到手。同一天,两个人有人欢喜有人忧。本来一向乐天派的柠檬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打击趴在桌子上悄悄流了几滴眼泪,这是她给予自己仅限的放纵和胡闹,她知道眼泪过后就是汗水来补偿,难过一过便是重新奋斗的开始。
雪碧注意到了柠檬的不同寻常,似开玩笑的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情绪的波动,就像一条横冲直撞的鱼。
柠檬愣了一两秒后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除了作业做什么以外的问题。
雪碧被怼地失笑,这女生的自我消化能力还真就有点强。雪碧又说,其实你不用每天把自己逼的这么紧,有时候紧张的效果是其必反,你怎么学习和交际是完全两种状态?要是学习能像你交际这样开朗估计效果肯定比现在明显。
像是被人戳中一样,柠檬笑了笑就打发过去,继续说,那同学以后就靠你啦,我不懂的题你可得教教我。
雪碧立刻回道,我可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
柠檬无脑说道,我怎么就没这个功能呢?
两人就这样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熟路起来,终于不用再进行尴尬的对话。后来柠檬才发现,原来雪碧也不是天生比她聪明,雪碧周末家里有安排家教,很多知识他都提前学习所以上课才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他也会按时完成作业,也会思考问题,柠檬才发现雪碧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惦记着打篮球的男孩子。之前说柠檬人际关系好是全班公认的,她乐于助人是有目共睹的,舍友值日报告的ppt视频打不开是她上讲台帮忙打开解除了尴尬,班上搞活动的气氛也是她主动破冰。柠檬不只是和女生关系好,和男生混的也同如兄弟,不分你我,尤其是平常一起打球的几个伙伴。柠檬也会时常和玩的较好的几个男生一起打篮球,有几次雪碧也里面,但交流不多,所以成为同桌前段时间尴尬期,但后来就一切都变了。高三几乎大家时间都在学校,周末都很少回家,留在学校自习,除了学习就是娱乐,柠檬后期几乎运动的小伙伴中都有雪碧,爱好相同的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就摩擦出火花。在毕业散伙饭的那天,雪碧一如既往地坐在柠檬旁边,那天大家都太过放松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的低声细语。
雪碧在柠檬耳边说,等会散场的时候你陪我去操场散散步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柠檬其实那个时候玩的有点嗨了,用力地拍了拍雪碧的肩膀玩笑似得说,干嘛,你该不会想对我表白吧。
雪碧望着柠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柠檬突然意识到自己开的这个玩笑好像是真的,于是她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这个自己开的玩笑的场,两秒过后柠檬实在是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接着说,开个玩笑而已,行,陪你去操场当作消化,今天真是吃死我了。雪碧点点头,换了张桌子和一起打球的兄弟享受着最后的高中时代。
那天晚上雪碧的确向柠檬表白了,只是柠檬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要是我们成绩考的差不多能进一个大学,我估计会答应你。其实柠檬知道自己就是变相答应了,因为自己才是那个最先喜欢上他的那个人,从第一次进入这个班开始。
后来他们如愿以偿的进了同一个大学,也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雪碧对柠檬可算的上是非常上心,虽然不同专业,但是雪碧除了上课和社团活动之外都会和柠檬在一起。夏天会带柠檬去吃她最喜欢的甜点,知道柠檬喜欢上吃一样东西后就经常只会点喜欢的,雪碧问柠檬,为什么尝试其他好吃的?
柠檬说,其他好吃的可以等到我厌烦了现在喜欢吃的再尝试吧,你要是想吃其他可以自己点啊。
雪碧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你是不是属于恋爱中不吃回头草的那种人?
柠檬说,可以这样说吧,把这叫做专情不是更合适吗?
雪碧低头亲吻着柠檬说,说的非常准确,你现在只能专情爱着我。
柠檬幸福的躲在雪碧的拥抱中玩弄着他的下巴,反问他,少得瑟了你,那你会像我一样专情的爱我嘛?
雪碧深情地望着她说,傻瓜,我当然比你专情。那时候的柠檬真的相信了那双深情的眼睛,也非常享受雪碧对她的每一份好和用心。
大学的生活说来闲暇也并不闲暇,后来的两人也过了热恋期,实习和毕业论文让两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里忙的不可开交,每周能一起出去吃两顿饭已经是奢侈,微信的联系也变成了简单两语的打情骂俏最后以无奈表情包结束。但是两个人似乎就是默契般地选择不打扰,等待着忙碌过后的温情。忙完毕业后的事情,两人终于有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商量毕业去向。雪碧和柠檬都在这个城市拿到了不错的实习机会,雪碧家就在这个城市,吃喝住行不成问题。柠檬就不是这样,她家在一个三线小城市,只能租房子,可是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好意思向父母去要租房子的钱,但自己也没有办法承担这个城市沉重的房租费用。那时候的她真的已经无心回复雪碧的热情,两人的约会变成了雪碧一人的独角戏,而柠檬整天抱着手机查找最便宜的房租地段和交通情况,久而久之雪碧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单方面的付出,见面的态度也沉默了许多。柠檬其实知道他的生气,再次见面是柠檬约的雪碧,一开始雪碧是以有事拒绝,知雪碧者柠檬也,于是柠檬拿出自己的必杀技,撒娇卖萌加上不要脸终于是把雪碧哄了出来。柠檬见到雪碧就热情的冲到他身边亲昵的和他十指紧扣,问他有没有想念之类的话。
雪碧冷脸回答说没有,忙着呢。
柠檬嬉笑着说,就知道你是赌气,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冷漠了你,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嘛?来让我亲亲,好久没疼爱你了。说完就双手捧着他的脸讨好般的亲吻,这已经是她讨好的极限了,生命中除了爱人她从未这样主动地去讨好一个人,因为柠檬习惯了很多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人情是最难处理的。
还好男生生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雪碧在柠檬的糖衣炮弹之下没了脾气,下一秒钟雪碧就紧紧搂住柠檬,亲她的额头,眉毛,鼻子,最后是嘴巴,两人又回到了如漆似胶的日子。柠檬喝着糖水说着近况,我最近一直在找哪里的房租是我可以负担的起的,发现这么大个城市竟然没有我可以住下的地方,我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选择在这里继续奋斗。
雪碧说,要不我们先同居吧。
柠檬噗的一声将糖水吐了出来,呛得她直咳嗽,雪碧拿出纸巾擦掉她嘴边的残渣,冷静地处理着柠檬的狼狈。
柠檬继续擦着嘴巴说,虽然我很开放,可你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吧,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怪不好意思的。
雪碧摸着她头抱怨这说,要不是我先开这个口,估计你永远不会找我帮你这个忙,我可是你男朋友,你不说跟谁说去。这下轮到柠檬沉默,因为她此刻羞愧到不知道应作何反应,她才意识到那段时间的她是有多么的自私和过分没有照顾到雪碧的心情。因为柠檬知道自己家境和雪碧无法相比,但是自尊心强的她在交往中一直在意经济平等,也不想让雪碧给予自己过多的帮助。雪碧又说道,和我同居就可以解决你的问题了,有人和你分摊水电费和房租,还能免费当保安,你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吧。柠檬听了之后就开心地冲着雪碧傻笑道,不用斟酌啦,有这么好的事我求之不得呢,最爱你啦。柠檬知道他是给自己台阶下,也没再继续矫情下去。
后来他们就开始了同居生活,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当两人不再有距离了,那么生活气息更加浓郁,矛盾也变成家常饭。雪碧父母知道了雪碧为了柠檬搬出来同居后很是生气,几次当电话给柠檬责备她,闹得双方关系很是微妙,但雪碧一直和柠檬说,别理他们,我已经成年,不想再受他们控制了。
柠檬说,可是你父母也是为你着想,要不你还是回去住吧。
雪碧生气的说道,要是我父母给我安排了女朋友你是不是也要劝我回去,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为别人想。
说完后柠檬就沉默着没说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的争吵,但她知道这很有可能会是现实,这段感情要是没有了父母的支持也很难有结局,然而自己也不愿意结束,这是她第一次学会去爱一个人。柠檬对雪碧说,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是出于爱我这样保护我,我只是不想成为你和父母之间的矛盾源头,也不想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雪碧说,你要是再这样想只会把我越推越远,以前的你可不是唯唯诺诺的人,你就不能为我们的爱情多勇敢一点吗?
柠檬说,勇敢在现实面前已经没有杀伤力了,我怕换来的是更加疼痛的伤害,这件事我本就有错,可我对你是认真的,这份认真不比你少。我们先冷静一下吧,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柠檬选择和雪碧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会面对的现实,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家境的差异不是自己所能够决定的,而且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生存,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怎会就这样的难,越想越是伤心,再也无法忍受这般委屈的她终究是哭了,泪水像洪水一样大颗大颗地滴落。
雪碧从身后抱住她,无声地安慰她的难过。这次矛盾的结束虽然很快也很自然,但似乎预感了他们未来无法避免的更多矛盾。生活还是要一样进行,虽然矛盾会有,但是爱情的甜蜜也不会少,两人醒来彼此不嫌弃地亲吻,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下班后也会在家做好饭腻歪在一起,偶尔发工资了也会奖励出去大吃一顿,晚上也会有情侣之间甜蜜的运动。一切看似平常,又没那么平静,在爱情中,总有这么一个人是习惯低头的那一个,总有一个人是强势的那一个,尤其是当争吵的时候。柠檬和雪碧最后一次冷战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柠檬不习惯后来每发工资就出去大吃一顿,也不喜欢雪碧花钱大手大脚,从偶尔提醒雪碧少请人吃饭到后来频繁叮嘱,雪碧也再也忍不住不耐烦的说,难道有钱了也不能过一下我原本的生活嘛?
柠檬被他的质问弄的哑口无言,那你就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去吧。而这一句话直接导致两人长时间的冷战。雪碧搬回家中,柠檬也不发微信服软,在这段爱情里她放下的自尊已经让她开始质疑是否值得,又好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学会真正的理解自己的难处。柠檬那段时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天彼此的话给对方带来的伤害,一心努力工作,以为等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淡忘,但是两人的沉默比她想象中的长。后来高中班长组织了一次聚会,几乎没人缺席,柠檬正好想着如何去修复这段感情,这就是一个机遇。柠檬打电话给雪碧,许久没有联系的两人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竟有了一丝陌生。最后还是柠檬开口故作轻松的说,高中聚会你会去吧,到时候一起吧,好久没见高中那帮老同学确实还挺想念的。
雪碧沉默了一下说,行,那天去接你。说完便挂了电话,柠檬手里紧紧拽着手机,苦笑着。
那天的聚会两人见面后,柠檬又厚起脸皮努力讨好雪碧,只是雪碧不再像以前那样给她台阶,但还好在老同学面前没有冷漠对她,但是他的疏离柠檬心知肚明。班上以前喜欢过雪碧的一个女生芒果还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所以芒果一直找机会和雪碧坐在一起和他搭话,柠檬知道芒果之前喜欢过雪碧,也知道芒果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可是当有其他女生这样亲近雪碧的时候柠檬心中的酸痛感竟会如此强烈。这次的聚会并没有拉进两人的关系,但是柠檬已经开始学会低头决定勇敢的为自己再努力争取一次,经常打电话给雪碧约他出来吃饭,在微信上撒娇讨好,还好雪碧有给她回应,这让她自信了不少,若是没有下一秒看到那一幕的话。
柠檬那天被公司派到商场做活动宣传,没想到会碰到雪碧和芒果。他们两个像郎才女貌的恋人,在商场里雪碧帮芒果戴上项链,两人相似而笑,好像雪碧在夸奖芒果戴那条项链很适合很漂亮。柠檬手里正编辑着晚上约雪碧出来吃饭的信息,这一刻她已经心痛到毫无知觉。在他们将要转过身的瞬间,柠檬就躲在了墙的后面,她这一刻竟然没有面对的勇气。她还是编辑了那条信息,只是内容是,雪碧你明天来我公寓一趟吧,有些东西要给你,希望你能亲自过来。发完这条短信后柠檬像是身体被掏空一般蹲在地上,心想还是要有一个正式的结束吧。
那天晚上柠檬回到公寓,开始收拾着雪碧留下来的简单衣物,打包在一个小袋子里,柠檬提了提袋子,心想着,原来留下的东西也不多了。第二天雪碧来了,柠檬微笑着迎接就像以前两人同居的日子,有种恍然的样子。柠檬给雪碧拿了他最喜欢的饮料,两人坐在昔日相互依偎的沙发上。
是柠檬开的口,昨天看见你和芒果在商场了。
雪碧低着头没说话。
柠檬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雪碧说,上次同学聚会之后。
柠檬点了点头说,难怪呢,也不和我说一声,搞得我还整天骚扰你,没麻烦你吧。
雪碧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要对不起也是我啦,麻烦了你这么久,之前这里还留了你一些东西,都给你收好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雪碧看了一眼那个袋子,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柠檬又说道,既然开始了一段新感情,我们也要有个正式的结束吧,不然我一个人整天傻傻的发微信骚扰你估计就被人认成小三也不好对吧,既然东西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回去了,我还说也说完啦。她故作轻松,好像自己一点也不受伤。
雪碧提着袋子走向门口,走之前柠檬还是以微笑面对他,雪碧说,不管怎样还是对不起,柠檬你不用故作坚强,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在他转身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柠檬终于释放出自己,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流走的是她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