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小孩爱找大小孩玩,我却是个例外,总跟小我五个月的堂弟形影不离。没有到上学的年龄,时光总是行走得如山前缓慢的西福河水,两个人除了四处游荡玩耍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游荡的地点总以村子为中心,方圆一里的范围。越过屋前的马路,穿过望不到边的稻田,可以抵达河堤,堤岸边有几亩地,大人们称之为“农场”,而这个农场算是我们小小世界的尽头了。
这个农场后来被二叔公租去耕种,春天里种豆子,可用线串“纺绩娘”甲壳昆虫玩,夏天稻谷熟了,自然也有七星瓢虫可以捉,若是拔花生的话,则可以刨一种钻在地底的不知名的小爬虫,总之,那个世界总有新奇的物事。秋后,稻谷收了,河水变得白茫茫一片,这时赶鸭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占据农场边上的两间屋子,在河边圈了一块地,放养着一群白白黑黑的鸭子。屋前好像总有一个抽着水烟的中年人。等过年前后,鸭子们下了蛋,忽然一天,他们又搬走了。
某个秋日,我们俩又在河岸边游荡,经过那个破旧的屋子,屋前突然冒出一个年龄跟我们相仿的小女孩,圆脸,齐耳朵的短发,她冲着我们一笑,脸笑成一个柿子,仿佛她认识我们似的,她伸出手,“给你们吃!”,她手里的番薯干也就成了我们的腹中物。不知我们是否已经成为朋友,但冬天寒冷,我们不到河边去,自然没再碰到过她。
直到一天,这个柿子脸的小女孩来到了村里,或许是跟她爸爸来村里要账什么的,大人们办事,她没处可去,进了我们家玩。“不能让她走了”,堂弟说。于是我们打算把门关上,把她吓得哇哇大哭,圆圆的脸上挂着泪珠。
从那次起,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仿佛是一只迁徙的鸟,倏忽出现在我们世界里,然后又不见了。这么多年过去,模糊的童年记忆却也逐渐清晰起来,也总觉得亏欠她一片番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