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所在的沙漠的沙尘已覆盖我,请拯救我。”——这是狮身人面像前的记梦碑铭文,是她日记本扉页用深蓝色钢笔书写的一行字。
玛格丽特杜拉斯曾经在《情人》一书中写到,我身上有烈酒的属性,对此我早有所知。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出神的时候想,或许,她也有。
她在和他做爱后的第二天清晨消失了,并无只言片语留下。他在醒来后习惯性的去搂她,却发现床的一边早已经冰凉。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晃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看着窗外,无限怅然。
昨晚是她的初夜。她带着疼痛,艰难的坐上了通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火车上有人在抽烟。她皱着眉蜷缩成一团。枕头上放着一个并不是很大的旅行包,里面装着她的行李。一个很厚的并无任何字迹的崭新的蓝色笔记本。纯净的浅蓝色,并无任何图案。一个便携的粉色笔记本电脑。一大捆便宜的水笔芯,墨蓝色,写出的字迹如同钢笔书写。还有简单的洗漱用品以及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八千块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她不知道火车到达城市的任何情况。她只是想要逃离。就在昨晚,她深爱的男子问他,是否愿意和他共建一个家庭。他在外打拼,她料理家务。她突然就慌了,她害怕那种油盐酱醋的琐碎生活会彻底淹没她。
她,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长大,之后被相继寄送到几个家庭。人情冷暖早已知晓,可是依旧不会左右逢源,依旧不懂生活中必要的常识。她和他是大学时相识,他追求她时在宿舍楼下弹着木吉他为她唱《童话》,她看着他在月光下温柔的侧脸,轻轻点头,众人嬉笑,他拥她入怀。
如今,她大学毕业,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还放弃了与她相识四年并一直深爱她的男友。一个连方向感都没有的人,现在一个人坐着火车去往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城市。她想,她身体里住着一匹日夜嘶吼着的桀骜的野马,它应该是匹黑色的良种汗血宝马,它一定是很英俊的模样,于是她轻轻的笑了。
火车到站了,广播里传来年轻广播员的声音: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终点——北京站。请带好自己的随身行李物品,按次序从车厢两端下车。
Visitors and friends please note, in front of the station is the train destination - Beijing railway station. Please take all your carry on luggage items, in order from both ends of the car off.
她扶着卧铺站了起来,躺久了身体都觉得有些发麻,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她站了一分钟,开始整理自己有些乱了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发皱的衣服。
提着行李走出出站口。北京的出站口,人如蝼蚁,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从小就不喜欢人群太多的地方,阴霾的天空,浑浊到压抑的潮湿空气,并不如南方中带着花香的梅雨时节。她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逃离?逃到哪里?她不是刚从一个城市逃到这里么?她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
她记得《背包十年》里曾写到过,青年旅馆是背包客们特别青睐的住宿之处,因为价格便宜,于是她向路人打听到青年旅馆的方位,在此安顿下来。她发现人的能力都是被外界逼迫出来的,以前有他的时候去哪儿都是由他带着,坐几号公交,从哪儿走,这些她从未考虑过,只要牵紧他的手,她就是安全的。如今她不但不再路痴,对北京的地铁路线也轻车熟路。
她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时光,新鲜自由,每天塞着耳机听着歌坐地跌去北京的各个古色古香的地方,她喜欢翻看各种贴吧论坛,去找寻那些很少有人找到的地方。通常是些小巷深处,都是些寻访而去的老主顾。很小的店面。食物很地道。是她喜欢的样子。日落时分回到旅馆。
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卡里的数字逐渐几近于无,她开始思考工作的问题。她喜欢什么?擅长什么?能做什么工作?什么工作比较能赚钱?这些问题让她体会到什么叫现实的痛苦,她常为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终于通过一种测试缩小了自己求职的范围。
霍兰德职业兴趣测试。通过一系列的问答后,她的职业兴趣类型属于:艺术型、企业型、社会型AES.
适合艺术型人的工作(9分,满分为十分):音乐、舞蹈、唱歌、演员、艺术家、美术家、音乐家、设计师、编辑、作家和文艺评论家等。
适合企业型人的工作(7分):推销、服务、管理、企事业领导、经理、商业主任、销售员和人寿保险员等。
适合社会型人的工作(6分):教师、教育行政人员、社会学家、社会工作者、咨询顾问、护士等。
她犹豫了几天,最终决定挨个试一试。
大学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卷发,尤其是那种大卷发,于是兴冲冲的去理发店里烫了个大波浪,可是烫完之后看着镜子里那个老了十岁的自己,不满的瞥了瞥嘴。第二天对着镜子发了一上午呆,中午的时候又去把卷发烫直了。那个时候正值她和男友热恋时期,俩个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她烫卷发的时候他陪着她,她烫直发的时候他也陪着她。男生对于女生烫头发做美甲之类的事情向来没什么耐心,他忍不住对她抱怨:一会儿烫卷一会儿烫直,一天天的瞎折腾什么呢。她甩了甩刚烫直的一头秀发,漫不经心的说,很多事情就得尝试,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哪一种更适合我呢。
她觉得人生只有一次,总要勇于尝试才不枉此生。宁愿做错也不愿意日后为了没做而后悔。就如同她此次出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