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有多长?
我以前最爱问秦绾鞅这个问题。
他总会温柔又无可奈何的摸摸我的头,揉乱我细碎的短发,在我忍不住偏头要躲时,才放开我的头发,一把抱住我,用他特有的深沉沙哑的嗓音,跟我说,“路青涯,这个问题你到底要问多少遍才肯罢休?”
我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嘴巴有一大半埋在他衣领里,让声音变得闷闷的,“可是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
他放开我,专注的看着我,我情不自禁的想躲,又害羞又悲懦。
秦绾鞅总是这样,沉稳专注,而我,也总是这样,满腔孤勇,却又斤斤计较刨根问底。不是所有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是一样的,用同一种眼光同一种标准去衡量别人,会带来太多的差错。
这种差错,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七年,时间教会了我坦荡,也教会了我,错过。
眼泪流多了就不会再流了的人,都是没有宠爱一身孤独披荆斩棘的人,都是爱到深处丧失了再爱的能力的人。
秦绾鞅,离开他之后,我从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变得再也不会流泪了。
感情不是一味地迎合和讨好,也不是强求与拘束,人这一辈子,有多长啊。有的人吵吵闹闹着,也就过去了,有的人,温情脉脉的也携手一生了,可更多的人啊,是历经百转千折,摸爬滚打,伤痕累累的还等不到一个安稳。
爱情多的是悲剧,怪我小说韩剧看的太多了,秦绾鞅,否则怎么会傻傻的以为,这世上的人,都会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会傻傻的以为,这世间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又怎么会傻傻的以为,他对我若非不爱就是爱了呢?
七年前的我们,爱的像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样,渴望相拥,渴望亲吻。
“她是谁?”秦绾鞅的手机里多了个女人的电话。
“同学。”他从来说话解释都言简意赅,我却不甘心也不满意这答复。
面对秦绾鞅的时候,我总是像易惊的鹿,像紧绷的弦,我无时无刻不再害怕着,眼前这个我最深爱的人离我而去。
“只是同学吗?”我红了眼。
他放下手头的事,无可奈何的走过来抱住我,“路青涯,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你走。”
他抱紧了我,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不会走。”
爱的越深,越失去自信,越卑微。
一个人可以幼稚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但不能幼稚一辈子,再爱你的人,也有耐心。我从来没意识到我自己有多幼稚,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他变心,担心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担心未来,我深扎心底的负能量与悲观,除了能压垮我,同样也能压垮秦绾鞅。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他问我时,脸上的表情,“路青涯,你患得患失够了没有?你是真的没心没肺感受不到我爱你是吗?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的跟我在一起?”
不耐烦、无法理解、失望和挫败,混杂在他的脸上,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心里垮了,脑袋空白,不知所措,我怔住,他只失望的看着我。
我咬了咬唇,喃喃道,“既然这样,我走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懊恼,但,没拉住我。
我空落落的看着他,“秦绾鞅,人这一辈子,有多长?”
他定定的看着我,目色复杂,却不答。
我悲戚的看着他,如鲠在喉,紧闭上眼再睁开,我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再见到过他。
人海茫茫,不知去往何方。当初我自云云人海独独看到你,如今将你好好还回人海里。
我做的最错的事情,是低估了他对我的感情,而他是一直不懂我所求的。
我忽略的是下雨时他打的伞总偏向我,出行时重的包总在他身上,走路时靠近车道的方向走的是他。我们被爱情的糖衣蒙蔽了双眼,我看不见他爱我的细节,而他看不透我内心的渴求。
秦绾鞅从没说过爱我,也没承诺过我未来。哪怕我深知此时此刻他是属于我的,我也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思绪,人的一辈子有多长,秦绾鞅,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到我转身的那一刹那结束,就这么短。
今天夜晚的风,格外清爽,我站在阳台边吹风,眼里没有无尽夜色,只有回忆在撩拨我,我又想起了他,想念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就像我那天离开秦绾鞅时一样,毫无准备,突如其来。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冲动着离开,我和他会不会还在一起。这种想法其实又没有意义,因为我们早晚会分手。爱情如果没有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那这段感情就是错的。无论我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我和他也没办法永久的在一起。
这与挽留不挽留无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我又无时不刻不在煎熬,哪怕七年过去了,我身边也再也没有别的人出现过。
秦绾鞅我最悲哀的不是兜兜转转我还是把你弄丢了,而是离开你以后,我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
我们总以为爱情是甜蜜的,是非此即彼的,男生会像所有的小说情节里那样帅气有才忠诚又执着,我们总以为女生会像所有的韩剧里那样美丽善良温柔又可爱,可是现实不是这些桥段,它会把童话剥丝抽茧,残酷到让你想哭,最后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在无数个无法入睡的深夜里,一个人从幼稚归于成熟,一个人从脆弱变得坚强。他眼前的永远是我最不堪的模样,而我优秀的样子,他从来看不到。
我也无数次的想过回头,可是我,卑微又倔强,哪怕忍着内心的焦灼啃噬,我也宁可痛到绝望,若即若离惶恐失去的感觉远比彻底失去折磨。
我有爱他的一腔孤勇,也有内心的强烈自尊,我可以百般奢求,却做不到低声下气挽留,哪怕我的眼泪从来只为他一个人而流。
七年,可以埋没多少情节,可以平复多少伤害,可以遗忘多少情爱。
人这一辈子,有多长?
从离开他开始,到遗忘他结束,这么长。
前几天收拾东西,找到了好几张信纸,闲来无事,我便想写点东西,可提笔时总不愿想起,落笔却又是他姓名。
我一直不敢承认,他是烙印进我骨血里的本能,哪怕时间治愈了我一切表面伤,内心的千疮百孔却永远为他保留。
寥寥几字便搁笔,我无法再写东西,写来写去都是他的事情他的名字,和我自以为搁浅在时间荒芜里的记忆。
意外的找到了一个装邮票的盒子,我奇怪,我不记得我有买过邮票这种东西。
打开,里面是一封信,邮票贴的好好的,看到地址的那一瞬间,往事扑面而来,一瞬间压的我有点无法呼吸,眼睛涩涩的,那是秦绾鞅的字。
一封秦绾鞅未寄出的信。
七年前怯懦的心情瞬间回到了我的身体,好像从未消失过,只待任何有关秦绾鞅的事物一出现,就会立刻解除封印,重新席卷吞没我。
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