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跟博人在一起七年了。这里的在一起,是真的在一起,衣食住行,说白了,就是同居。除了那一纸结婚证跟孩子,什么都有了。跟博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樱桃从来没奢求什么,更没想太多,只觉得两个人以后结婚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博人跟樱桃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博人是销售经理,而樱桃,只是一个文员而已。博人说过,他会在36岁结婚。那时,樱桃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他三十六岁,还有七年,她等着。
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七年之后男孩儿褪去了稚嫩更加成熟稳重,风华正茂事业鼎盛,而女孩子,没有那么多的七年经得起消耗,23岁的绝代风华过了七年恐怕已经退得差不多。可是为了博人,她等了,真的等了七年。
36岁了,博人似乎还没有要结婚的意思,而已经30岁的樱桃真的再耗不下去了。三十岁,是女人的一个坎儿。
樱桃问博人,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她开着玩笑。
博人似乎正心烦着,吼了樱桃一句,催什么催,烦不烦!
樱桃便没再多问。
两个月后,博人离开了,留下了樱桃一个人在他们曾经的“家”里。走的时候,博人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也没有说什么。跟朋友出去玩儿个一两天一样,很快就能回来。
可不知怎么的,樱桃就是知道,博人走了,离开了,不要她了,不要他们七年之间的这一切。她不知道博人去哪儿了,也没想过去找。既然已经被丢下了,又何苦死缠着不放?樱桃只是静静地守在家里,想着也许有一天博人会回来看一眼,而他们的家还在。
文员,樱桃只是一个文员,可她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博人在的时候,樱桃什么都不求,只要跟博人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要。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樱桃只要喊一声“老公”就解决了,完全声控。可现在……
遇见博人以前,樱桃每个月600就够花了,去了所有费用,每个月还能存下那么两千左右。可认识了博人,尤其是两人在一起之后,不但存不下钱,还月月亏空,就连之前的积蓄也贴了进去。
可以说,现在的樱桃,在发工资之前,恐怕就连房租都是个问题。她看着不到二十平的出租房,突然觉得之前的这个家变成了旅馆,不安心、不安定。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博人丢下,却无能为力。几个月,樱桃都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不温柔、不漂亮、不贤惠也就罢了,偏偏手残脑袋还笨,平时做饭都是博人去做,难怪博人不要自己。
虽说刚在一起的时候博人说过以后他来做饭,可细一想,哪个男人下班回家不想看到自己的老婆做好的饭菜等自己回来?就算不会做饭,起码会赚钱也行啊!樱桃区区一介文员,公司金字塔最底层的小黑奴,哪里来的高薪!
一段时间,樱桃一直萎靡不振,想着博人,厌恶自己。工作上也频频出错,三个月后,领导要她自己提出辞职,算是仁至义尽的给樱桃留了一点尊严。
被迫辞职,让樱桃顿时清醒过来——博人不要她了,可她自己也好好好的活着,比博人在的时候还要好。
博人的离开倒是让樱桃的经济解放了,几个月下来到离职前有了小一万元的存款。除去房租,樱桃能自己活上大半年。这半年,樱桃找了一份工资不高但不忙的工作。同时也开始拼命地充实自己。
这段日子,让樱桃想起了自己大学的时光,被称为学霸的岁月。大学的樱桃所有科目全专业最高,甚至最让人头痛的科目拿下全校有史以来最高分。她自学过希腊语、法语、意大利语、日语,可用不上的渐渐都忘记了。
如今,她将自己曾经既喜欢的,以及感兴趣的,曾经因为博文的好恶而放弃的全部重拾起来。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心理咨询师资格证、英语中级口译,甚至是律师资格证。如果知道不是大学的时候没有学过数学,恐怕就连注册会计师资格证也不会放过。
当然,考研两度失败的樱桃不再好高骛远,选了一个普通大学却不错的专业读了两年的研究生算是进修。再出来的樱桃跟之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尽管三十几岁的女人容颜渐老,但终究包不住内心渗漏出来的韵味。
从博人离开算起有四年了,不短,但也不长。对樱桃来说,难熬却又仿佛是一眨眼。住的地方也换了几个,可终究换不去博人留下的印记。在心里,抹不去,磨不掉,扎在那儿,拔不出,隐隐的痛着。想起来叫人想哭,可偏又贱贱的无法不去想。
樱桃记得,刚喜欢上博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博人是一个浪子,她不可能拴住博人,只要博人最后回来的地方是她这里就好。如她所想,博人回来了,四年零三个月零12天。
樱桃记得清清楚楚。所有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博人对她说喜欢的她一天开始,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她找不到博人的那天世界仿佛垮掉了。
博人回到“家”,风尘仆仆,找到房东,也是他的朋友,问之前的那间现在是不是还有人租,能不能租给他。
房东楞了一下,说,有人租着。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博人对这件出租房有着别样的执着。他说,希望那个人可以搬到别的房间,问可不可以。
房东没说什么,给了他一个电话,叫他自己跟对方沟通。
博人看着电话号,先是一愣,再想应该不会吧,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樱桃的声音,丝毫没有惊讶,没有埋怨,也没有喜悦,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就像博人从来没离开一样,仿佛早上他们才道过早安去上班一样,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你等一会儿,我回家开门。
门打开的一霎那,博人愣住了,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了下来。“家”里什么都没变,跟博人走时一样,没有灰,一样的干净。味道却有点冰冷,没有人的味道,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就连床都有点返潮了。
博人放下背包,转身看着门口的樱桃。樱桃笑了一下,把钥匙交给博人,她说,我已经搬到别的地方了,留着家就是等也许你什么时候回来。
博人问樱桃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被这么一问,樱桃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她说,她也以为自己是在等博人回来,可见到博人以后才发现,她不是在等博人回来,而是放不下罢了。见到了,终于就放下了。
离开了四年的博人看着樱桃的眼神突然像是在看一个负心的人,明明先转身的人是他,只不过四年之后他回了一下头,看到樱桃恰巧还在原地罢了。直视博人的眼神,樱桃却毫不在意,该怨该气的人是她。
樱桃说,当初说过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现在也是一样。等,是因为放不下,放下后还在,因为说过的那句话。
说着,樱桃笑了,也哭了。过去四年中,樱桃哭了一年,用剩下的三年忘记了眼泪的味道。
她想起四年零三个月零十二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微博上的那句话:你走,我在原地等你;你转身,还望得见我的翘首;你回,我还在,只是有些已回不去从前。变了,就不再,尽管我仍在原地等你看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