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子夜。在废弃古堡的祭坛上,他们击杀了吸血鬼。”
对着破败不堪的遗迹,周围的村民们如是道。他们的先祖于此休养生息,世袭着只属于大地与尘土的记忆。如今这片村庄因为吸血鬼的传说而远近闻名,无论是自负而高贵的新市居民,还是平庸而卑微的旧市群众都会不畏艰辛跋涉而至。
他们对吸血鬼的狂热让村民大惑不解,甚至一度引发恐慌。吸血鬼是怪物,是亵渎生命的存在,是拥有躯壳的亡魂,是神最肮脏的造物。当地人对它们避之不及。它们拥有不朽的生命与无穷的力量,却因此被太阳放逐,屈身于狭小而冰冷的墓穴或棺材,静待逢魔之刻与黑夜接头。
据说百年前这里吸血鬼曾泛滥成灾,人畜伤亡惨重。不过自从那之后,吸血鬼们便销声匿迹,仅仅是传说让这里成为所谓的“吸血鬼小镇”,甚至每年还有特定的节日庆祝。
看在促进镇子发展的份上,村民们算是对吸血鬼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如果现在他们还存在的话。如果有需要,他们会凭借自己丰富的知识担任迷路游客的向导。
在村庄外围有一个废弃古堡的遗迹,这里已经成为游客必去的景点之一。至于原因就是当地的传说:勇士们在古堡内集结,最后击杀了居住其中祸害百姓的吸血鬼。
虽然如今这里因为年久失修被纳入危房之列,游客一般都禁止进入只能远观,但仍不乏有想溜进去圣地巡礼的发烧友。
“据说现在这里还残存着吸血鬼的诅咒。话说近来还有人见过可疑的人影在遗迹里徘徊。真奇怪,你说是吧?”
听着村民们的介绍,司康(Scone)一路上拿着笔记本一丝不苟的记着。这个名为血沐(Bathbloory)的小镇散发着惊人的魅力,就算气势汹汹外来游客与日俱增,它也能如矜持少女般应对得体,同时洁身自好。这正如上古时期吸血鬼之王所竭力追寻的处女之血,谈不上多么的奢华,但完全能让识货之人为之疯狂。镇子位于地图上找不到的峡谷,偏僻得足够逃脱时光的眼睛。司康喜欢这里。平常寡言的他,这种在他身上少见的喜爱便化为了一刻不辍的笔耕。
初夏的阳光透过毛玻璃般多云的天空照下,顿时整个镇子犹如蒙尘的油画,又古老了几个世纪。他们站在观景台上。这里可以俯瞰镇子的全貌,包括对面山崖上的古堡遗迹。望着山谷之外郁郁葱葱的白栎树与梣树,司康不禁心中打趣,怪不得现在吸血鬼都销声匿迹——这里用来刺穿他们心脏的木桩要多少有多少。
当地人也觉得司康不像是单纯的观光客。司康已经在这个镇子住下有大半月,在这期间他光顾了镇子上每一个巷子与角落,然后认真记录下周围的环境。若时间允许,他还会坐下来不紧不慢的画几张素描。这份执着让村民们都对这个沉默的年轻人有所印象。大家对他都很友善,甚至会把他请进家里招待一顿。司康总是腼腆的笑着,这很让人舒服。
没有人会去在意他暂居于此的原因。大家对这样一位懂事的年轻人评价颇高,除了他对古堡遗迹狂热的痴迷。
他实在是太喜欢那座古堡了。他来自遥远的大城市,从小生长在钢筋丛林中的他从未见过这种建筑。他的痴迷村民都能理解,但人们还是出于好心建议他远离那里。
他很困惑。于是供他借宿的家中,一位老人便告诉他,那里可能还残留这吸血鬼的子嗣,而吸血鬼会迷惑人的心智,一旦被缠上就会元气大伤。
老人还教给他辟邪的咒语,要在煎药时吟诵三遍。每念一遍都要用牡丹花瓣加上黑母鸡在星期六黄昏下的生鸡蛋清一同喝下去,然后再念一段咒语,如此三次便可保护服用者神志清醒,不再沉沦。
繁复冗杂的处方很让司康头疼,却又不好意思拒绝。但他的执念还是没有丝毫改变。那座古堡就像他热爱的哥特小说中的场景,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奇异立场。从某种程度上说,它的确和吸血鬼一样让人魂不守舍。
这次在观景台是司康离它最近的一次。由于村民大都认识他,在这之前他们都好心的阻止他靠近古堡。但是今晚,他有个计划。
他用了好几天泡在市政厅的档案馆研究通往古堡的道路。古堡位于山崖,周围因为长时间的风化而裂痕丛生摇摇欲坠。司康结合了地方志以及很多资料,最后拟定了一条最可靠的线路。惴惴不安的确认多次后,今晚他决定是时候付出实践了。
为了避免路上撞见熟悉的村民,司康只好在村子边缘的酒馆蹭到傍晚。在这之前他已经和自己借宿的人家说好自己与朋友出去通宵,不擅长说谎的他想了好久才编出这个不太靠谱的借口。村里因为忌讳吸血鬼的关系,本地居民恪守这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此刻在外面游荡的只会是外地游客。他可以放心行动。
这里的夕阳下沉的很快,橙黄色的余晖一点点燃尽在司康面前的高脚杯中。他拿起酒杯,将最后一点光辉与鸡尾酒混着一饮而尽。
他踏出酒馆时夜幕低垂。当他加快脚步达到古堡所在的山坡下时天已经黑透。山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险,他此前也有走夜路的经验,但小心谨慎的他还是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古堡的门前。未知的前方就像铺满了绊脚石,就算他借着手电的眼睛习惯了黑暗,他还是觉得举步维艰。
而现在,他日思夜想的废弃古堡就在眼前。司康抹抹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云层不知何时散去,晴朗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照——今天是满月之夜。
古堡长满蕨草与青苔的石砖反射出月光的凛冽,这里仿佛是月光凝聚成的幻象,或是原本就建造于月球上的宫殿,结果不慎坠落于此。
不远处残破的石拱门勉强支撑着尚未散尽的繁华气场。空气中混杂着露水,草药与泥土的芬芳,在遗迹周围竟显的有些凝重。恍惚间,司康看见这里曾经气派的样子,不禁有些感慨。如今黑暗与寂静是这里的居民,它们透过石窗向司康招手,以示欢迎。
外出觅食的蝙蝠黑压压的从天窗飞出,猫头鹰落在石像鬼的雕像上瞪大双眼,而落单的野狼在草丛中翻动落叶。这里的法则还停滞在草叉与火把,女巫与绞架的古老年代,一如数世纪前,这里只属于名为吸血鬼的领主时。古堡尖锐的黑色塔楼直冲苍穹,司康惊讶如此精致的建筑是如何保存下来,在时间的洪流中辛免于难。
古堡内有个高耸的石台。通向它的道路满是石屑与倒下后碎裂的石柱。月光如水,伴着螽斯与金钟儿的协奏曲,从遗迹砖瓦的缝隙中滴漏。
这时司康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陈尸沙漠之人,
你我经常看见,
你的灵魂未入土为安,
你的灵魂没有人挂念,
你我经常看见,
杯中之酒,席之残羹,
弃之于街,聊以果腹。”
他寻着吟唱看去,在石台上站着一位女孩。
他慌忙匍匐在台阶上,顺势翻到一旁的石柱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孩背对着自己,她肯定也没有察觉。
司康心脏跳的厉害。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于此遇见这个女孩意味着什么。她可能和自己一样也痴迷于这座古堡,或者说——她就是……
他悄悄探出头打量,女孩仍旧背对着自己。她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裙摆撑起来,被镂空花边分为一层一层,每一层满是绚丽的装饰,挂满着小小的银色铃铛。这让司康眼花缭乱。
这时女孩停止吟唱转过身。躲藏时司康的气息有些慌乱。她约摸十多岁,却披着一头淡黄的近乎白色的长发。这头发一定非常柔软,他这么想。在长发间,是一张瓷娃娃似的面孔,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光辉。她的眼睛却有些奇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左眼是琥珀色,右眼是淡蓝色。就算月光把她染为苍白司康也能看出来。
在石台中间有条裂缝,一般人绝对跳不过去的那种宽度。他在裂缝一端,女孩则在另一边。
司康又往外探了点,看着那个仿佛薄纸糊成的精致女孩。就算真的是吸血鬼,这也……太美了吧。他思忖。
所幸女孩没有发现。如果被发现了自己肯定百口莫辩。司康最后决定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向她问好,如果可以能与她一起欣赏夜景也是极好的。但还不等他起身,却听得那边传来女孩的低吟:
“那些横尸沟中的......
那些坟墓未封的......
那些身未进棺的
头置于土之外的......
殪于荒漠的王室之胄,
又或埋尸废墟之中
他们用剑斩杀的英雄。”
随之而来的是她舞动时无数铃铛散发出的空灵脆响。女孩赤足在长有杂草的石台上漫步,白净的双脚在地上踏出轻响。
司康打消了现身的想法。他不忍心打断女孩的表演。
女孩的舞姿变化莫测,是司康从未见过的风格,但有点像自己家族的祭祀舞蹈。这舞步轻快犹如蜻蜓点过山间的清溪,完美而不留痕迹。她的表情陶醉而专注,被包裹在银铃声织成的透明茧中,就像委身于虚空,在祭坛上神交的通灵巫女。女孩伸展开雪白双臂飞快的打着转,石台上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也随之纷纷绽放,亮晶晶的花粉弥漫天空。她在此刻成了这些花的女王。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人。
舞曲终了,女孩渐渐停止旋转,收敛舞姿的同时慢慢跪坐在地上。
她郑重而温柔的掐下几朵白花。双手捧着,沾着亮晶晶的花粉,把它们放在石台边缘的石碑下。
司康的视线一直被她牵着,此刻他才第一次发现那个石碑。根据他在档案馆的所见所闻,这是当地的墓碑。而且从风化程度上看已经非常古老。
这时女孩一回头,在披散的长发中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微笑——是那种发现他人秘密后意味深长的微笑。
司康发现自己已不觉站到了石台上。他尴尬的冲她挥挥手。
“你跳的真好。太美了。”他由衷的赞叹。
女孩没说话,只是扑闪着那双不一样颜色的眼睛看着他。她也没必要害怕,因为在他们之间还有一道鸿沟,没有人会冒着掉下去的风险贸然接近。
“你看了很久吧。”她说。语气很平静。
司康有些窘困,只好承认。
“我能听见你的呼吸。你刚来时呼吸很慌乱,我就知道有人来了。”女孩撩撩长发,扎好辫子。
“你是……这里的居民?”司康问。
“不是。我住在新市。因为最近要在剧团演吸血鬼的角色,顺便就过来排练了。”
“就你一个?”
“嗯。”
女孩说话始终没什么感情,冰冷的让司康有些慌张。就像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这么说,你不是吸血鬼咯。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被吓了一跳。”司康不得不再次挑起话题。
“你觉得我不是吸血鬼?”女孩头一次笑了,“但很多人都不这么觉得。我皮肤过于苍白,他们便说这和死人的一样;我因为皮肤病不能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就说我是血族。他们指着我身上的伤疤,说那是该隐的标记。”女孩笑起来很美,但那却是苦笑。
“你知道,人们总是害怕和他们不一样的事物,虽然这也是老生常谈了……”司康试图安慰她。
女孩摇摇头,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司康。”
“你一定很喜欢吃司康饼。”
“那你呢。”
“卡斯提拉(Castella)。”女孩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彼此彼此。”
简短的介绍后,司康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裂缝的边上。可能是因为渴望交流,他不自觉离她越来越近,但也正因为裂缝的存在而止步于“越来越近”。
卡斯提拉一定是从另外一条路上来的。这条裂缝就像一个分界线,司康这边满是残垣断壁,卡斯提拉那边却是白花盛开。明明都是在一个石台上。
“那个是?”司康看向墓碑。
“那里长眠着一位伟大的人。一位我尊敬的人。”卡斯提拉喃喃。
“这座古堡的主人?”
女孩点点头。
“那个吸血鬼?”司康有些惊讶。
“对。这个墓碑是后人为了纪念他修建的。”
“他可是传说中祸害百姓的魔怪……”
卡斯提拉走到裂缝边缘,竖起小巧的食指抵住嘴唇:“请别说了。”
司康知趣的闭上嘴。
女孩隔着断崖坐下,告诉了司康一个他永远不可能在档案厅知道的故事。
在饥荒席卷这片区域时,人们造访了这个城堡的伯爵。那时吸血鬼们瓜分大地,每个区域的人类都归一个特定的吸血鬼管辖。他们有的残暴,有的却十分和蔼。而这里的主人显然属于后者。他虽然喜食人类的鲜血,却颇具绅士风度,也将节制奉为原则。他既没有将弱小的人类吸尽鲜血,也没有将他们转化为行尸走肉般的眷仆。他爱惜这自己领土的人们。
这位善良的不死贵族最大程度的展现了他的仁慈与修养,身为弱者的人类也得到了他们自以为应得的救济。
但是这仅仅是杯水车薪。饥荒横行,死亡挨家挨户的在人们的房顶筑巢。最后人们决定听信巫师的建议,打算用弑杀血族以取他们鲜血缓解燃眉之急。
于是——“那年子夜。在废弃古堡的祭坛上,他们击杀了吸血鬼。”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还击。凭他的力量,这位领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化为齑粉。人们只知道结果——他们分喝了这位吸血鬼的血,从而得到了些许吸血鬼的力量。他们将未凝固的血液带回村子,幸存者们争先恐后的将其饮尽。
人们不再为了粮食谷物的绝产而苦恼。以血液为生的他们耗尽了周围所有的家畜与动物,最后他们借着夜色向其他地区摸去。
吸血鬼的传言因此大肆流传,喝了吸血鬼血液的人们安全度过了危机。他们重建村庄,世代于此繁衍下去。吸血鬼的血液渐渐被冲淡,他们的后代将这带给他们生机与罪孽的血液代谢干净,这段历史也是如此。
而当初拯救整个村子的那些居民——他们被称为“勇士”。
故事讲完后,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寂静。猫头鹰的啼叫声响彻夜空,鸣虫默哀般不再聒噪。凉风吹走墓碑前的尘土。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但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我永远也不会说的秘密。”卡斯提拉轻轻触摸墓碑上的浮雕,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碑面上。
“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做‘弱者’?难道身为弱者,就能够心安理得的享有特权,就能随心所欲的伤害他人吗。”女孩问。
司康无言以对。
卡斯提拉却“噗嗤”一声笑了:“抱歉。我刚刚想了太多的事情。可惜了,明明这么美好的夜晚。”
“那个,其实我……”司康欲言又止。这时卡斯提拉跑来,从地上的背包中取出一个拍立得,再跑到司康对面:“笑一个。”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卡斯提拉就已经照出来了一张照片。
“这个要带给我朋友看。她一直很希望能亲眼见一见吸血鬼。”
此言一出司康僵在了原地:“等等,你在说什么啊……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他勉强挤出笑容,却无力的辩解道。
“我能感觉出来。毕竟,我要饰演的角色就是吸血鬼啊。”卡斯提拉笑笑。
司康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最后他也只有承认,因为他隐约觉得面对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他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了。
他自己为了融入人类社会牺牲了太多太多。他所在的家族就是提倡混迹于人类世界的先行者。他们不再化身为蝙蝠而是以汽车代步;也不再猎食人血而是食用人造血浆。他们中有些甚至失去了夜视能力与獠牙,就以“软弱的吸血鬼”这个身份活下去。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依赖科技,热衷社交,越是年轻的一代对自己的身世就越发迷惑与好奇。
而他,就是来这里来完成自己的寻根之旅的。
一个吸血鬼男子,为了扮演好“人类”这个角色而拼尽全力,如今没有人会怀疑他;而一个人类女孩却在刻苦排练“吸血鬼”这个角色,而在舞台甚至生活中她却被人们当做是吸血鬼。
司康冷静下来,卡斯提拉则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捂嘴笑着。她说自己在这还会待一周,如果司康有时间完全可以晚上来看她的排练。
司康回应了她的邀请。
在这之后,经常可以看见在一分为二的石台上,有一个娇小动人的少女翩翩起舞,而在另一边一位沉默的男子屏息观赏。司康一直都没有找到通往石台另一边的道路,询问女孩她也避而不答。
司康为此苦恼了很久。卡斯提拉与他的距离就算再近也都隔着那个鸿沟,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绕到对面,与她面对面好好的交流谈天——在那个白花盛开,墓碑诉说古老故事的石台上。
卡斯提拉只是笑,然后轻轻叹气,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他的想法。
他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她那边。哪怕他们每天都可以见面,将零散的话语塞满整个黑夜直到破晓。但是有些距离实在是太远,远到没有人能够跨越过去。
这不是因为他是吸血鬼,也不是因为她仅仅是个人类,更不是因为那个简简单单的鸿沟,而是因为一种更隐秘的力场,它让人们就算彼此看起来再亲密都无法真正进入那里——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开满白花,有着古老墓碑的石台。
黎明,司康爬上观景台。长时间的演变,使得他这个家族不再惧怕阳光,特制的防晒霜也可以杜绝阳光对他们娇贵皮肤的侵蚀。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熬夜”,背着父母看着人生中的第一次日出。那种壮丽之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朝阳差点刺瞎他的双目,他不知是因为眼睛生疼还是内心激动,眼泪流个不停。
卡斯提拉今天就要回新市,而他返乡之旅也行将结束。他再一次打量着标志牌上“欢迎来到血沐(Bathbloory)镇”的标语——“Bathbloory”——这个名字是他家族古老的姓氏,同时也刻在了那个墓碑模糊的碑面上。
很快他又要回归城市,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斗,伴随着他度过的百年孤独光阴与深深埋藏的秘密。
在朝阳升起之时,他转身离去。蓦然,他又听见了从山崖古堡上,熟悉的吟唱被晨风捎来:
“神灵记得的
幽灵,上天之子
领主的
妖精王子
产生痛苦的高热的
攻击人的吸血鬼
诸多的乌卢库
在人类之上
愿它们永远抓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