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刚破晓,浓雾低沉,亲吻着正在酣睡的大地,严冬腊月,整个山庄显得格外的萧条。马一刀刚起床,打开门,寒风刺骨,不禁打了个冷战。正在洗漱时,听到外面有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是马三立,今天衣着光鲜,精神抖擞,肯定有喜事。
“这么早,有什么事?”马一刀有点惊讶!
“今天忙不忙,骑摩托车陪我去相亲,怎么样?”马三立兴高采烈地说
“没问题,什么时候动身?”马一刀还真够哥们,爽快地答应了。
“马上走,动作快点,下面还有人在等呢!”马三立笑着说。
这年头,赶上金融危机,经济不景气,许多农民工都提前返乡了。相亲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陪别人去相亲,马一刀还真是头一回,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派头还真不小,同行的还有黄媒婆,狗子,他们早已经在前面等候多时了。
“狗子,今天你也去相亲?”马一刀开玩笑地说。
“哪里!跟你一样,去给人当司机。”狗子咧着嘴笑着说,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大家寒暄了一下,狗子带上马三立走在前面,留下“吧嗒吧嗒”的隆隆声在山谷里回荡,真叫人担心摩托车会在半路上抛锚。马一刀带上黄媒婆跟在后面,不敢太快,怕老人家吃不消。
这样的天气,骑摩托车有点活受罪,寒气穿心,就连睫毛上都挂满了水珠。在黄媒婆的指引下,找到了李媒婆的家。一座黑瓦土砖房,窗户用透明油纸封得严严实实,房门紧闭,铁将军把关,糟糕!人不在家。山里的人就是勤快,一年到头忙不不停。见来了客人,隔壁热心的老大娘帮忙找人去了。不一会儿,一位清瘦的老妇人提着一个竹篮子回来了,上下打量了这三个年轻人,脸一下拉了下来。显然有点不太高兴,嫌去的人太多了。进屋坐了一会儿,两位媒婆碰了下头,商量对策安排去女方家。
山路十八弯,来到了一个叫“三里铺”的村庄,还没进女方家门,就碰了钉子,得知这家姑娘已经定亲了,大家只好败兴而归。事实证明,女孩子现在越来越吃香了。
“怎么办?”马三立紧锁眉头,有点着急。
“蒋家村那边还有一位不错的姑娘,不知定亲了没有,带你们去看看。”李媒婆果真是媒场老手,眼睛一转,又有了目标。
二
山不转水转,大活人是不会被尿给憋死的,相亲队又轰轰烈烈地前往蒋家村。这一次,李媒婆是指挥官了,还没进村口,发话了:“不能够这么多人一起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这个小伙子去见见面。”
李媒婆带上了马三立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走远了,留下马一刀、狗子、还有黄媒婆在村口干等。
半晌午了,还是没有动静,手机也没有信号,大家都联系不上。懒人屎尿多,这时狗子要大便了,只好到村里找茅厕方便,马一刀也一起去顺便探探风。
怎么看,这村庄的风水不咋样,四面环山,整个村庄就像一只掉进水桶里的青蛙,动弹不得,这才是所谓的穷乡僻壤。
无巧不成书,拉完屎的狗子就像刚卸磨的驴——一身的轻松。极目远眺,嗯!那站在屋前石坪上的不就是马三立么?定睛一看,果真不假,于是两个凑热闹的家伙蹦蹦跳跳地过去了,进去讨杯水喝也是应该的,总不能白忙活吧!
进屋一看,怎么山窝里也出芙蓉了,狗子都快流口水了。这个蒋小凤长得还算标致:高挑丰满,柳叶眉樱桃嘴,皮肤白皙,出落大方,脸颊略泛红晕,见了生人,显然有些害羞。相亲还能遇到这等货色,马一刀显然有点心动,心想:以后也可以去相相亲,碰碰运气。
马三立其实长得也不赖,粗眉大眼,就是为人老实憨厚,不怎么爱讲话。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冷场,后来来了这两个脸皮厚的家伙,大家一下子聊开了。
“怎么能把客人放到外面站着呢!”马一刀拉开了话题。
“呵呵!大家进屋坐。”蒋小凤急忙去拿凳子。
“你们这两个流氓不得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李媒婆在后面煽风点火。
“三立兄,聊得怎么样了?”狗子发话了。
马三立看了下蒋小凤,笑了笑,没吱声。村里的张媒婆抢话了:“你们这些小伙子在屋里先坐坐,人家一个小姑娘做不了主,她妈妈上街去了,等下就回来。”
过了一阵子,蒋小凤的母亲回来了,张媒婆讨好似的去说明情况,并把马三立介绍给她看了看,做家长的倒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只是说要等老伴回来看看“八字”合不合是关键问题,并挽留大家吃了饭再回去。这一下把大家逗乐了,考虑到黄媒婆还在外面等消息,马一刀谢绝了老人家的好意,开玩笑地说将来还要过来喝喜酒的,拉上狗子一起先走了。
三
过了几天,在县城里做装修活的三娃子给马一刀来电话了:“黑子带女朋友回来了,邀请大家晚上到县城里来玩.”
“有这样的好事,兄弟们可要好好的宰宰他,叫他备足酒菜,今晚一醉方休!”马一刀一激动,声音大如洪钟,震耳发聩。话一落音,感觉不对,接风洗尘也不是这个意思,对象可是弄反了呀!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马一刀带上马三立飞驰在去县城的公路上,一为赴宴;二为黑子接风洗尘。
那一夜,大家喝得淋漓尽兴,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马三立也灌了好几瓶啤酒。大伙哭的哭,笑的笑,最后稀里糊涂、横七竖八的在三娃子家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大伙准备坐车回去,只见马三立像霜打坏的茄子树一样,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昨天晚上,他的事大伙都知道了,人家姑娘一个“八字”不合就把他拒绝了。眼巴巴地看着天鹅肉飞走了,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好受。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导他,天下何处不芳草,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马一刀就不信这天鹅肉吃不到,扬言要为兄弟出出恶气,改天再去会会她。
谁不没想到,这个马一刀还真卯上劲了,过了两天单枪匹马杀向了蒋家村。
要说这个马一刀,还果真是一号人物,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文质彬彬,最主要的还是能说会道,论气质和智谋并不逊色于所谓的大学生。这些年走南闯北,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凭那股倔强劲,也练成了一身本事。为人豪气仗义,所以狐朋狗友有一大堆。只可惜世事弄人,蛟龙困于泥淖,施展拳脚的机会太少了,屡不得志,酒过三巡,偶尔也发发牢骚。
这次去蒋家村,马一刀事先稍有谋划,但把握不大,只能硬着头皮见机行事。进了屋,自然笑脸相迎,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态度看起来也是比较诚恳,谈吐风趣,气氛倒是很轻松,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最后借空手来访有失礼仪的借口约蒋小风去镇上玩,好买点东西回来以当见面之礼。试探之意还真得逞了,看来有戏了,马一刀心里有点按捺不住地激动。
四
没了约束,两个年轻人嘻嘻哈哈,谈天说地,实有相识恨晚之意。有了思想上的共鸣,就有了一吐为快的冲动,一路上欢声笑语,谈笑风生。
“先去看个八字吧。”马一刀提了个建议。
“行。”
马一刀开始物色算命先生,他要找一个懂事的主,要不又来个“八字”不合,肯定又会泡汤。一路搜寻下来,马一刀心里有底了,挑了一个四十出头,肥头大耳,眼睛发亮,笑容可掬的算命先生,报上生辰八字后,两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坐在板凳上,洗耳恭听。
这个算命先生还挺专业的,微闭着双眼,嘴巴在嘀咕什么,右手四指合拢,大拇指在手掌上点来点去,煞有其事似的,过一会儿发表高论了:“这个小伙子眉清目秀,耳廓肥大,印堂发亮,红光满面,是富贵之相,吉祥之兆,不过好事多磨,将来肯定会成就一番事业;跟这个姑娘乃是天赐良缘,前世姻缘,并且是观音菩萨给你们做媒的,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段姻缘啦!……”
说得蒋小凤心里乐开了花,马一刀在一边偷着乐,心想:原来我也会相术。交了钱,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超市买东西去了。
“我自己回去,你就别过去了。”在回家的路上,蒋小凤贴在马一刀的耳边说。
“那怎么行,要不先去我家玩会儿,反正时间还早。”马一刀骑着摩托车头也没回地说。
“那不好吧!等下我妈骂死我。”
“没事,等下再送你回来。”
蒋小凤开始死活也不同意,后来还是勉强答应了,上了贼车已经身不由己咯!
五
到了马一刀家,吃完饭后,天已经快黑了。蒋小凤嚷着要回去,说是怕家里人担心。马一刀使尽浑身解数才把她留了下来,并给她家里打了电话:
“阿姨,小凤现在在我家里,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过来。”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路上注意安全。”小凤的妈在电话的那头抱怨地说。
“你也太坏了吧!”蒋小凤撅着嘴,盯着马一刀。
“这是太晚了,等下我不敢回来,再说也难得一回天公赐美,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马一刀贼贼地笑。
后来他们聊了很多,也不记得什么内容了,玩牌也玩得很晚,马一刀故意输得一塌糊涂,蒋小凤越打越来劲,还幸庆自己今晚运气怎么这么好。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十二点才开始睡觉。
马一刀心想:这一次得承认自己是动了真情,绝不至于为兄弟出恶气这么卖命。天鹅肉本来人人都想吃嘛!
情到深处欲罢不能,两个人很快纠缠到一块,马一刀在上面啃来啃去,拿下了两座小山峰,此刻的蒋小凤紧闭着双眼,微张着嘴巴,发出低微的呻吟,最后全线败阵……那一晚他们在被窝里折腾了好几回。
早上醒来,两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蒋小凤开始在马一刀怀里撒娇,马一刀感觉也是做梦一样,心里完全没有准备都说城市是垃圾的制造厂,一点也不假,多少纯洁少女被火车一批批拉进来,经过城市这么一加工,被火车拉回家乡的也不知是几手货了。马一刀心里也明白,这年头要找原装货恐怕要去幼儿园去找了。只要两个人以后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打掉牙和血吞他也就认命了,也不愿意别人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是负心汉。
吃完早饭,马一刀准备送蒋小凤回去,马一刀母亲给了蒋小凤一个红包,里面有一千二百块钱,说是第一次见面礼,希望以后常来玩。蒋小凤也不推辞,收了起来放到裤兜里。
到了蒋小凤家,蒋小凤的母亲没有责怪他们,很高兴接待了这位准女婿。马一刀也挺勤快,打水劈柴,忙前忙后。至于女孩的婚姻大事,蒋小凤的母亲说了,要等孩子她爸回来才能做最后决定。
吃完中饭,马一刀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六
蒋小凤去县城的姑妈家玩了几天,没想到姑妈又给她介绍个对象,那男的是包工头,三十几岁,离过婚,不过挺有钱的,在县城里还有两套房子。
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叫人绕不过弯来。
这些天,蒋小凤的手机总是关机。可等苦了马一刀,在家度日如年,感觉有点不对劲。
“喂!阿姨,小凤回来没?”马一刀给蒋小凤家里打了电话,这已经是第六回了。
“明天她爸回来,这个疯丫头应该会回来的。”
“那我后天过来看你们。”
“行,不要带什么东西,别破费了。”
“嗯!知道啦”
过了两天,天下起了毛毛雨,山路不太好走,骑摩托车不安全,马一刀只好坐班车去蒋小凤家。
推开门,大家都在屋里烤火,马一刀笑着给大家打招呼。
“快过来烤火,天气这么冷,也难为你了。”蒋小凤的母亲心疼地说
“叔叔抽烟。”说着马一刀给蒋小凤的父亲递了一支烟。
“你手机这些天怎么老关机啊!”马一刀挨着蒋小凤坐了下来,埋怨地说。
“没电了呗!”蒋小凤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马一刀本来想让蒋小凤和她父亲商讨下这门婚事,谁知道蒋小凤只顾看电视,马一刀使眼色也没有用,有好几次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感觉还不是时候。
睡觉的时候,蒋小凤和她的母亲在外面那间房睡,马一刀和她的父亲在在里面那间房,只隔一面墙,大家讲话都能听得到。
“妈,您看他家多小气,一个红包才一千多块钱,人家一出手就好几千。”蒋小凤在被窝里嘀咕。
“钱是挣来的嘛!这小伙子人品还不错。”
“我还是觉得有钱的好,这样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傻孩子,夫妻还是要感情的。”
……
马一刀什么都明白了,整个晚上都没睡着,想了很多,最后还是痛快地做出了决定。
七
早上起床后,马一刀来到蒋小凤的房间,她的母亲早已起床忙活去了,剩下蒋小凤一个人在暖被窝,床上那个大大的熊猫布娃娃格外显眼。马一刀知道这肯定也是从大城市里带回来的东西,珍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春记忆。
“怎么还不起床,懒鬼!”马一刀装着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蒋小凤打了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你的想法我都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讲清楚比较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的选择能给你带来幸福。但是一个家庭是以感情和物质为基础,钱固然重要,它可以提供优越的物质生活;可是感情买不来的,感情靠两个人用心去感应,用心去交流,用心去维护。……”讲完这些话,马一刀轻松了许多,蒋小凤也起来了。
吃完早饭,马一刀要回去了,向蒋小凤的父母辞行:“很遗憾这段缘分就这样结束了,这段时间打扰大家了,还请见谅,祝您们身体健康,也祝小凤能够幸福快乐!”
“我要去街上办点事,顺路一起走走。”蒋小凤低声说。
一路上两个人比较沉默,偶尔能听到一声长长的喘气声。
“这红包你还是拿回去,也祝你幸福。”蒋小凤把红包塞进马一刀的口袋。
“去哪里啊?”在村口,遇到一辆来迎亲的面包车,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村里有人嫁姑娘。
“去街上。”
“那个是你男朋友?”
“不是。”
……
马一刀渐渐地走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山庄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片,那些肮脏的、恶心的东西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大家欢天喜地,忙忙碌碌地正在准备年货迎接新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