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年不知愁滋味
2. 尽管流动的记忆,从不停息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祥瑞,祥瑞怎么会逢猜必错,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奇妙的波折。至少目前看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少有如我意的。至少我所有不会做的数学选择题,就没有一道是蒙对的。
窗外微风肆意,撩动起窗帘的一角,我轻轻往外探了探头,怀里一摞相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就像院子里的叶子,开始簌簌往下掉了。
“宋寒夕,你真的有在认真打扫吗,你抱着那些相册坐那儿傻笑算是怎么回事,噢我的天,你是怎么做到越整理越混乱的。算了我不指望你打扫了就这样吧,等你爸回来再说,反正他回来……”
“反正他回来他会自己收拾整理好的。”我置若罔闻,晃动着手里的照片。“妈我真的刚出生就会眨眼睛就会看着你笑了吗,这不科学,新生儿是没有视力的,看什么都是一坨你知道吗。”
这个女人停下碎碎念:“我骗你干什么,当时的护士都说你像十天半个月大的小孩儿了,眼睛滴溜溜到处看,像只小老鼠。”上下打量我一眼,“比现在看起来机灵,睫毛也比现在长,皮肤就不说了,那清透水润的薄得我都不敢碰,生怕一戳就破了。哪像现在,这长满痘的脸。啧啧啧,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怎么杀你去了没杀我,噢因为是杀猪刀嘛,啊哈哈哈。”
我目送这个笑得世界震颤的女人上楼的背影,特别想把拖鞋拍在她背上。让我一个人整理书房就算了,还这么无情地嘲讽我。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别人印象里的有气质,严肃认真,大方优雅的。
转头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办法,我现在是青春荷尔蒙旺盛的13岁,长点痘太正常不过,况且,端详着镜子里因为搽了药而红一片白一片的脸,这并不影响我的美貌。
好不容易把书架擦完,书都摆好,各从其类。然后我把我的木色琴抱出来,擦得十分光洁,把琴弦松了一点,昨天董凌弹的时候调成了标准调,我是弹低一度的,不然手有点受不了。
董凌现在离我太远了,虽然他们说坐火车4个半小时并不算远,但对我来说,真的还是太远了,是一整个一整个学期的距离,考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再有一年我也要考那里吗。嗯,其实陌生的地方,也挺好的吧,离这里远一点,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涯。
不过,我知道,哪里都一样,世界都一样,从来不会有全新的生涯。
“寒夕,整个暑假你都没怎么出过门诶,我怀疑你现在除了董凌还认识人吗,你要不出去找同学玩儿一会儿?要不去找叶衣声?”我的母亲大人从楼梯间探出个头来。
“我知道了,你别管我了。”
我重新把头转向窗外,怀里吉他的原木色跟这个天气很衬,楼下那堆吵闹的小孩儿,十年如一日。我,应该要像他们一样吗,像他们一样,才是正常的吗。小孩儿的确是不该自己呆着,应该抱团玩儿吧,喏,像他们一样跑去跑来,再不济,像在另外一边讨论明星讨论电视剧讨论哪个发夹更好看的女生也好。
嗯,大概是这样,反正不是我这样。
这是我初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我这个学校,嗯,我没有那么地讨厌他了,但也没有很喜欢。尽管春天藤萝和七里香爬满的长廊香气逼人,落英纷纷,尽管夏天月色傍山,操场上树影流动,尽管秋天桂花的金黄色小花蕊常从窗外漂洋过海进到教室,醉意袭人,尽管冬日也是树木常青,沉浸非常。第三年了,最后一年,我终于没有那么讨厌这里了。
尽管那些流动的记忆,从来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