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22:21,爸爸打电话过来。
其实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知道了电话的内容。
这不是爸爸会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知道一直祈祷、担忧的事情终于来了。
其实还在那天中午我都一直在想,等拍完手头的片子一定要抽几天回去看看姥爷。尽管,那两天总有不好的预感一直在,但似乎我的意识里,无论是姥爷身上那不断侵蚀器官的毒瘤还是姥爷他自己,都会再等等我。
但没有。
我买了14日最早的票赶回家。
一进家门,才发现姥爷已经变成了一张被裱进相框的照片。和青香、蜡烛、鲜花、还有一碟碟食物安静得摆在一起。
上了三支香,我把头嗑得很重很响,可抬头起来那张照片依旧在那儿。
哥哥点了一支烟,和我站在窗前。
“真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参加葬礼,就是自己姥爷的。”
其实,我们都没想过姥爷会这么快得离开我们。
在这之前,我总以为清明节是别人家的事。
可生活就是这样,总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因此才会显得棘手和慌忙。
悲伤的情绪也像是缺点一样需要刻意掩藏,随着“入土为安”的所有程序结束,来宾接连不断离开之后,才会一点点流泻出来。
姥姥姥爷从我二年级时开始带我,在此之前,我的记忆中只有很稀少的某些周末。
从二年级一直到初二时他们去广西巴马疗养。在此之后,我升高三的暑假他们回来住过两个月,2017年的6月份他们彻底回来,那时的姥爷已经确诊,所以从那以后就开始了九个月的治疗。
我以往很难有心思去算这样一笔时间帐。
我总认为姥姥姥爷陪伴我最多,但回忆起来,哪怕是我们一起过的年也只是屈指可数。我来到这个世界21年,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却不足9年,然后,这个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那个曾与我朝夕相伴的人如今只能在我的记忆中默默无闻,因为这不再会是一个会继续生长的记忆了。
因此,这样的不辞而别,让我感到很懊悔,因为对我而言,遗憾剩下的太多。
我总是和姥爷一样天真而感性地认为他的病在几个疗程之后注定会好起来,因此当疾病来的时候,我不慌张,也从未觉得时间紧迫。
但最近回忆起来,总觉得我陪伴姥爷的时光太粗糙了,唯有的几个细腻时刻还是掐着时间盯着钟表度过的,我为他读书,陪他打牌,听他讲以前的故事,每天的清晨和临睡都会去床边摸摸他毛茸茸的小光头,但这一切都只像是仪式一般。
在当时,我最多能把这些理解成为是对待生病亲人的一种缓解方式,这样做会换来病情的好转。
但我从未想过,其实从某个清晨开始,这一切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但我不曾发觉,依旧当做可以如同像青春般挥洒的时光,匆匆掠过。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开始意识到曾经那双坚硬、厚实、粗糙的,始终象征着力量和权力的手掌,那时已变得十分纤细、柔软,失了血色,像是块脱去水分的生姜。
我没有在姥爷生命的最后时刻陪着他。
也没机会再让他看到我生命里即将出现的精彩时刻。
我知道,很多事情会不可避免地留下遗憾,但我依旧为这种迫于现实的无奈感到十分不甘。
亲人的离去放在孙辈身上难免沦为了生活的慌乱。
有越来越多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也将有越来越多需要和时间赛跑的生活。
我很想让陪我一起度过成长挣扎过程的姥爷还能继续陪我一起享受美好成功的喜悦,但已经来不及了。
……
网上那句话很火:“我们要让自己成长的速度超过亲人老去的速度。”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很多的“来得及”的机会。
期愿的事情若能赶上时间的班车,那就趁早去做吧。
“一切都还来得及”,小时候觉得这是考试前最后的佛脚,如今才明白,这是人生最大的庆幸。
姥爷,我们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