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毕竟是不同的,在这个时候,我的家乡,要么就是尘土飞扬,要么便是白雪皑皑。身在异乡,总能感受到的是扬城那柔软而细腻的雨丝,往往伴有一股股寒气。而这寒气,却又不同于故乡那雪,像是飘飘然的精灵,落在哪里,哪里便开出洁白的花朵,迷人极了。
故乡身在遥远而又神圣的黄土高原上,不论是哪一个季节,除了土也还是土,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小时候终于考到县城上初中,经常会被同学嘲笑说自己土气,那时候不知从哪里学到的,便有种朦胧的自豪感和优越感。从小在农村里,多数的苦是受过的,最开心的也便是坐家里的马车去农田里干活,那时看着马车后尾随的尘土,高兴极了。
有一次,看着尾随的尘土,问父亲,这尘能不能装起来,倘若能装起来的话,那我的泥巴肯定干净,父亲并没有理我,一旁继续抽着旱烟,那腾腾地浓烟,混在那飞尘中,有种莫名的香味,现在想来,倒有些怀念了,那香气大概便是乡愁。
记得每年故乡,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倘若有几日空气里没了湿气,便开始扬尘。自己打小生出来眼睫毛就短,每每扬尘便会迷眼睛,但是我从没有生过气,反而玩的更欢了。小时候,母亲总说我是土生土长的,从会爬的时候,就在土里一个人玩耍,长大后,院子里一有尘土飞扬的小旋风,就跑到里面,还会念叨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儿歌:“刮大风,下大雪,里面住了个白毛女......"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仍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越想,越想回到童年,只是越想,越想念故乡和母亲。
母亲总说,我打小离不开尘土。
早上起来,母亲叠好炕上的被褥,便会给我分配一件事情,就是用鸡毛掸子掸掉炕上的尘土,从小我对这件事乐此不疲。母亲说很喜欢小时候我做这件事,喜欢的并不是我能干事儿了,而是看着我开心,自己也便有了盼头。
每次打扫完炕上的尘土,母亲仿佛知道我要干什么一般,便会说上一句:“二娃,到一边去玩,边儿上还有锅碗呢,要么还得重洗。”父亲依然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抽着旱烟,偶尔会瞭上我一眼。跳下炕穿好鞋子便开始抖动着鸡毛掸子,窗户上射进的阳光下,因为纷飞的尘土,光线是那么的清晰,异彩纷呈,而那些个尘土,却又是如此的干净。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还没等到察觉,童年变成了回忆,可惜回不去了,有时候打电话给母亲,谈到这些事的时候,母亲会时不时笑笑,电话那头也会叹息,叹息中能够感觉到,时光不老,人已渐渐老去。
人们说越是靠近回家便越是思念,大概是吧,最近几日总能梦到父亲母亲,梦里的他们总是乐呵呵的笑着,炕头上,热腾腾冒着白气的馒头,大烩菜散发出那北方独有的香味,是那么诱人。梦里我流泪了,母亲在一旁抖动着刚掸完炕上尘土的掸子,阳光下,那尘土依然是那么绚丽,却多了一丝丝迷茫,母亲说,这尘土是那么干净,干净到我们已经彼此为伴。
电话响了,是母亲。我告诉母亲,这次回家我想捡些干净的尘土,装在瓶子里,至少他们飞扬,不会迷失了方向。
【文后】
尘土/汪峰
爸爸留给我的纸飞机
我捏在手里 / 我慢慢的把它拆开
漂亮的一张废纸 / 我静静的走到窗边
手里握着剪刀 / 我把它剪得粉碎
然后扔进阳光里 /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阳光明媚大地无边 / 我却毫无意义
一道倾斜的光柱 / 无话可说无处不在
就像粒尘土 / 漫天飞舞的纸飞机
我不停的柔搓手臂/ 直到有了温暖的感觉
我有些不安和害怕 / 忘了读那废纸上的字句
我挥舞着火红的手臂 / 好像飞舞在阳光里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 阳光明媚大地无边
我却毫无意义 / 一道倾斜的光柱
无话可说无处不在 / 就像粒尘土
忽然间有种失真的感觉 / 那么柔软那么锋利
是谁在大声欢笑 / 我不会哭
就像粒尘土
狂欢的队伍已经远去 / 我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听 /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我想我再也找不到你 / 就像我从未找到过我自己
而你从未给我的东西 / 却是我的全部生命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 阳光明媚大地无边
我却毫无意义 / 一道倾斜的光柱
无话可说无处不在 / 就像粒尘土
忽然间有种失真的感觉 / 那么柔软那么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