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秋季十分短暂,北方的寒流突袭让你措手不及,昨天晚上还是在秋天中入睡,第二天早晨却发现是在冬天里醒来。王丽颖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御寒的秋裤,她老家内蒙赤峰到了十月已经很冷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可达零下四十多度,这对于从没穿过秋裤的蒋学文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下班后蒋学文给苏颖带去汉堡夜宵,气温骤降,慵懒的同学连披件外套出去买点夜宵都十分困难。和白婕截然相反,苏颖就是爱吃奶茶汉堡这类垃圾食品,从小就贪吃,什么麻辣烫、火锅、烧烤都是她的最爱,蒋学文给她带的夜宵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苏颖像只小猫美滋滋的喝着奶茶吃着汉堡。跑道上为了保持完美身材的女生正慢慢悠悠的跑着,也有些快速奔跑的男生,还有打情骂俏的情侣一戳一戳的坐在草地上,嗑着瓜子数着星星看着月亮谈人生谈理想,武术协会的“功夫小子”正领着刚入会的几个小姑娘“霍!霍!哈!哈!”的练习防身术。操场四周的宿舍楼灯火通明,蒋学文双肘撑着身体靠在背后台阶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心生感慨:“这就是咱们拼了命往里钻的大学!颖颖,你说咱们这样瞎闹着到底为了什么呀?”
苏颖:“不为什么呀!生活不就是这样嘛。”
蒋学文:“咱们高中那会儿好歹也有个明确的目标,那就是考上大学,可当我们真正走进大学校园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成天这样漫无目的、诚惶诚恐的,逮着什么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很欢乐和谐的样子,其实内心是空虚的。很难想象以后自己会是个医生,我觉得当医生不是我的兴趣。颖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吗?”
苏颖:“记得呀!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警察。”其实她心里是在说“我的理想是长大后嫁给你。”
蒋学文乐了出来:“哈哈!咱们家苏颖要是当了人民警察,那警队里面的那些小伙子还抓不抓贼了,看来警察你是当不成咯。”
苏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还记得小时候的理想。
蒋学文接着说到:“对了,大学生活应该适应了吧?同学关系处的怎么样了?
小女生的情绪真是晴雨不定,说变就变。苏颖沉默着不回答他的话。开学以来蒋学文只顾着谈恋爱只顾着成天围着白婕转,到现在才想起来关照苏颖,久违的问候触起了她心中酸酸苦苦的委屈,想到这里她就生气要掉眼泪。苏颖忽然放下手中的奶茶在台阶上,冲着蒋学文生气的说了句“习惯的特别好!”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蒋学文和半杯还温热的奶茶。
蒋学文一脸的莫名其妙:“唉!颖颖你这是怎么?好好的怎么又急了?你生哪门子气呀?”苏颖一边走回宿舍一边拭去眼角的泪花。
时间如滚滚长江水向东奔流不息,十一月,武汉迎来深秋,又是一个“采蘑菇的小男孩在森林里了遇见花仙子的季节。藕香池边上的梧桐树叶已经变成黄色,一大早,清洁工人撑着一叶扁舟在湖面上打捞着昨晚掉下来的落叶,树上的候鸟唧唧喳喳的讨论着要飞往哪里过冬。藕香池风景独特,但如果你想要走捷径从树林底下穿过是很危险的。
早上七点,上午有课的已经爬起来去上课了,钱志勇还在床上打着鼾,马泽山正站在窗前背诗《沁园春·雪》,这时小胖子高帅一脚踹开宿舍门,“哎呦!哇操!老子遭空袭了,马泽山!赶紧拿张纸把我脖子上的鸟屎给擦掉。”
马泽山哈哈大笑:“哇!哇塞!你,你也被鸟屎给袭击了!”
高帅:“哇什么塞啊!赶紧的,还温热温热的,恶心死我了。”
马泽山:“不…不能怪鸟,只能怪你的体积太宽了,被袭击的概率大,你看我就从来没有被袭击过。”
高帅:“要不是给你买早餐去,我能被袭击吗。”
马泽山:“你就别抱怨啦,今天是轮到你买早餐,被空袭的人多了去啦,你只是千千万万个中奖者之一。”
高帅:“行了行了!吃你的吧!我那份也给你吧,我是吃不下了,我先去洗个澡。”
古人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胸怀大志者都起的比较早,蒋学文是年轻人中的异类,他的睡眠时间不需要太长,睡足五六个小时一天都精神饱满。大清早他要么在树林里晨练,要么在操场跟着大爷打太极,或者背一段诗歌、朗诵一段优美的散文,现在他正在南湖公园里练习讲普通话。
和蒋学文相处,白婕最难以忍受的是他的福建特色普通话,大一的第一次班会他就名声大噪,他独创了中英结合单词“爆米follower”。蒋学文长的人高马大,小伙子往那一站也算是仪表堂堂,但是只要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虽然他那崴脚的普通话听上去十分有喜感,可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蒋学文几乎每次开口白婕都要纠正他,他的普通话讲得实在是太离谱了!
这得从他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条件说起,蒋学文小学的科任老师都是用方言授课,就连校长每周一在国旗下讲话都是用的方言,上高中之前他就没怎么讲过普通话。苏颖还在307住着的时候曾聊过他的学文哥,她说蒋学文小学整整读了八年,光三年级就读了三年,在他们读小学的那个年代教育条件还很落后,升学率很低,上学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他们班小学顺利毕业的有33个同学,能混到初中毕业的只剩下了6个,完整的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的除了她们兄妹俩就剩一个叫做阿牛的同学,就他们三个。经常是早上去学校上学,今天发现同桌不来上课了,明天后座的座位又空了出来。对待辍学只有极少数像苏颖父母那样有先见之明的家长才是坚决不允许的,大多数家长对待孩子辍学的态度都是“开明”的,上学也行,辍学回家也不反对,劳动下地还多了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小孩子还没判断能力,辍学当然求之不得,这是一种通病,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习惯了自由自在,被关进教室浑身上下不舒服,没有家长和教师的及时疏导是很容易对上学产生抵制的态度。学生辍学当老师的也求之不得,少个捣蛋的学生就少份责任,每天还少改一本作业呢。蒋学文能考上大学算是机缘巧合,像他那样调皮捣蛋的坏学生谁见了都躲着,到处给老师惹麻烦,校长好几次都要开除他,可偏偏他的班主任看上他了,认定他是可塑之才,待他特别好,小学毕业考试其他学科很烂,数学却考得满分。毕业前班主任拿着那份数学试卷严肃的对他说“回去转告你的父母,说你是块上大学的料,一定不要放弃读书。”
蒋学文的父亲听了班主任送给蒋学文的毕业赠言非常高兴,上了初中以后,开始关注儿子的学习,每个星期车接车送,甚至不惜花钱送他上补习班。蒋学文果然很争气,让他小学班主任言中了,他考上了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蒋学文父亲就领着他上班主任家去叩头拜谢。
蒋学文是个野孩子,野性贯了,上了八年的小学几乎没有老老实实上过一堂课,上了初中发现很多字不会写,基础相当差,尤其是语文。他对文章的理解和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语文老师每次改他的考卷都特别纠结,阅读理解题不好说他理解错了也不好说他是理解对了,给什么分数都不适合。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他的错别字特别多,改考卷的老师都被气晕了,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能找出一百多个错别字,只要是同音字什么都可代替。鉴于此,语文老师针对蒋学文个人出一个评分标准,只要出现一个错别字就扣0.5分,没有上限。100分的试卷30分作文,一场考试下来蒋学文的作文非但没拿到分数反到扣了几十分。他的语文考试几乎没有及格过。俗话说三岁定终生,蒋学文写错别字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到现在都还没改过来。
难怪每次和白婕发短信、聊qq的时候都夹带着几个错别字,这令白婕感觉十分难受,甚至特意把信息发回去让蒋学文把错别字一个一个纠正过来了重发一遍。
白婕听蒋学文讲普通话的难受程度就如同蒋学文听湖南的高帅分不清“L”和“N”的发音一样难受。“湖南”高帅就一定要说成“湖兰”,“男朋友”一定要说成是“狼朋友”。白婕决定要好好纠正蒋学文的普通话发音,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她对蒋学文的发音问题作出如下总结:第一、声母有“H”和“F”分不清、“L”和“R”分不清;第二、韵母有“in”和“an”分不清、“ing”和“ang”分不清;第三、根本不分平舌翘舌,或者说就是没有翘舌发音,无论平舌翘舌都发平舌音;第四、不分前鼻音后鼻音,这一项要求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举个例子,他说“我是福建人”你听到是这样的“我四湖进楞”。
白婕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总结,摇头叹息:“任务艰巨啊!当人家的女朋友还得负责教人家说普通话,任大而重远啊!”
在白婕的指点下蒋学文苦练普通话,晚上回到宿舍,一开口讲话,那不清不楚的翘舌令高帅他们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蒋学文早早起床来到南湖园,找了个僻静之处开始练习,“福建…福建…湖南…湖南……喝(HE)无湖……喝(HE)无湖……湖南,HU-湖!FU—福!福尔摩斯的福……福尔摩斯—Holmes,H、O、L、M、E、S……,唉!不对呀!这不是以“H”开头的吗?怎么翻译成“福”了呢?应该翻译成“湖尔摩斯”才对呀!难道把Holmes这个词翻译过来的这个人是他福建老乡吗?”
虽然是基础差,但是人家学习勤快,又有白婕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监督着,好歹有点长进。蒋学文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很努力的去做,也不怕人家嘲笑,在麦当劳当服务员也不忘记学习,总是用他认为正确的发音去和不同的客人交流,聊的还很欢乐,有这么逗的服务员,顾客的食量都长了一点。蒋学文的普通话水平有所长进,现在已经不会把“打飞机”讲成“打灰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