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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皮克曼神态自若,便不再多问。
除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白人警探还有一手使筷子的功夫。他到了自己那张椅子旁边,还没坐下,就张罗着给周围人夹菜。原本给他预备的刀叉勺,此刻还在转盘上晾着。
局长为这事跟皮克曼扯皮了好半天。直到副局出言相劝:“行了,郭局,人家外国友人一片好心,你给当成什么了。再说,大伙还等你俩转桌呐。你看,小萧、小刘眼睛都快看直了。”这才让一次小风波在适时的欢笑中平息。
饭桌另一边,年轻人们明面应和上司的玩笑,暗地里则交头接耳,庆幸不用应付这个堪称异类的家伙。
“昨天他倒是也热情似火,但……”吴彬跟着去接机,回来后就提起了皮克曼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以及双方之间的无障碍沟通。但眼下的情形显然超乎他的预料。
“这人真是头一次来中国?”刘子墨思索着。
“反正比起昨天,我更不愿意和他接触了。”
萧逸忽然低声催促:“他看过来了。你俩太明显了。”
二人抬起头,正好迎上白人警探的笑脸;然而笑意仅仅停留在嘴边,皮克曼的眼神依旧令人背后发凉。二人只好腹诽着坐正,假装胡吃海塞。
皮克曼也转而把注意力移回身旁,开始应付起周围领导们的敬酒环节。
来者不善,起初三个年轻人以为该用这个词形容在座的某些领导。毕竟他们的工作内容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赶各种场子、持续磨炼已经相当夸张的酒量。
国际联络办的丘主任尤其如此。作为部门无可争议的一把手,他这个光杆司令上任不知几年,才等到一次正经业务,而最终他也只是负责去给皮克曼接机而已。没有成天醉酒上班,已经算他老丘相当有职业道德了。
但现在三人更愿意把这个词赠给皮克曼:作为真正的来者,他虽说是客场作战,面对轮番敬酒的高手竟然能够屹立不倒,谈笑风生。
“酒量倒比我强不少啊。”吴彬忽然发表了奇怪的感言,引得萧刘二人侧目。
当然,他们虽然不再敢引来蓝眼睛的凝视,却也没忘记还有一位自外国来的客人。不如说,即使皮克曼的表现如此张扬,仍不妨碍多数人的注意力向那名女性倾斜。一些领导的眼神更堪称露骨。
组里的女同事许安安正在和她交流。与旁边的女警相比,她看上去就像没怎么经受加班摧残的样子,也因此在包厢里显得格格不入。当然有皮克曼的例子在前,很难判断此人干净的面容是否该归功于某些国外产品或者技术。
“可以叫我泷宫纱华。”刘子墨回忆她的自我介绍,念名字时分别用了日语和略显蹩脚的中文。
没有透露更多信息,泷宫纱华就来到为她准备的位子上。之后除了礼貌性的回话、以及跟许安安的交流,她一直维持着小口进食,并没有像另一边招摇的白人那样、引领场上风向。
直到今天早间,李恪才将此人的事告诉专案组的众人。不少人都看出老警察的焦虑,这或许也和上级没有给他任何资料有关。
“奇了怪了,郭局居然也不知道。她级别能这么高?”当时李恪踱步了好一会,最终只有扶额长叹。
“总之,接下来她会协助我们破案。她比你们年纪小几岁,但日本那边向我们保证,派她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另外,这女人不是警察,跟皮克曼走的也不是同一个渠道。现在的情况是,她要怎么协助、甚至说什么时候到警局露面,全看她自己的安排。”
或许这也是先前一众人蜂拥上来献殷勤时,为什么局长和组长都按兵不动吧。刘子墨对此没有太多感想,只是在中年人们回到座位时默默拖凳子回避,并祈祷他们是以照顾女儿的心境对待这位客人。
但隔壁某人似乎对她非常在意,至少是名字这方面。“sayaka……”吴彬盯着日本女人,反复咀嚼着那三个音节。
刘子墨随口问道:“想起哪个二次元人物了?”对于搭档私底下的爱好,他多少知道一点。
“别捣乱,让我想想。”吴彬倒没有过多埋怨搭档的粗犷作风。或许是酒精悄然发挥了作用,他平常示人的审慎跟他杯子里的酒一样所剩无几,压低声音大概是他最后的自持。
也同样受酒精的影响,吴彬闭眼冥想,好半天后只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猎奇游戏的同名角色,吗?我记不起来。”
“你俩怎么那么多话,还在那猎奇。”刘子墨另一边的萧逸再次加入讨论,他脸上也带了点红晕。“怎么,阿彬,不会还没对过眼,就惦记上人家了吧?”
对于这句调侃,吴彬没有如往常那样忽略,反而跟萧逸开起玩笑来:“其实我没看她,在看安安。”
说完他就端起酒杯,接着晃了晃杯子,里面连一滴酒都倒不出来。
同时,萧逸作势撸起袖子,“欸你这人,欠收拾是吧。”
火星四溅,他们当中的受害者终于忍不下去。“都消停消停,”刘子墨左右开弓,先帮萧警官清楚了衣衫不整的嫌疑;又眼疾手快拦住了意图酗酒的吴某、给他换上一杯饮料。“酒量不行别硬上,吴彬你清醒点,都超你平时的量一倍了。”
酒过三巡,话题也不再紧紧围绕两位客人展开。局长和几位部门一把手听上去在讨论执勤任务的安排。调离专案组的老齐也来了,他努力地插话,要局长多调几个人跟自己搜查赌窝。只是离得太远,年轻人们并不能听清细节。
不过身边关于警衔的扯皮,年轻人们倒听得真切。专案组的同事李春风正在给自己以前的上司王明盛赔罪。警局里传言,因为从前调动的时候闹了不愉快,王明盛一直找理由卡着材料,让李春风很难升衔。
今晚两人恰好碰头,李春风便陪这个酒囊饭袋胡吃海喝。而王明盛只是埋头灌酒,似乎没打算给老下属这个面子。旁边的几人闻言,都不禁为同事摇头叹息。
一片嘈杂中,李恪站起身,给领导和客人敬酒。
泷宫纱华仅仅抿了一口酒,虽然根据刘子墨这边的观察,她的酒量应该远胜自己这边的某位醉汉。皮克曼则同局长一起喝完了不知道第几杯,他的面上仍不见多少红晕。
坐下之后,皮克曼开口说道:“这次到璃山市,也是我第一次来中国。我的公寓附近有条唐人街,每逢你们的春节,唐人街都会办庆典,我和我的家人也会受一位中餐厅厨师邀请,参与其中。没想到因为工作原因,能有机会在中国过年。回去之后,我也会跟那位朋友好好讲讲这次的见闻。”
回他话的是李恪。“是吗,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不过有些遗憾啊,皮克曼先生。现在确实是春节,我们中国人最希望的就是平安过节。可旧文书怎么搞?这帮人胆大包天,竟然袭击交通工具!所以我们这次专门抽调各部门精锐,一定要干挺这伙黑恶势力。你进到咱们组里呢,想体会年味,有些困难……”
“这个我清楚,肯定要先办正事。”白人警探没再继续掂量杯中的酒液。
他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在碗里戳了会才吃掉。“李先生,这次我来,也是求一个跟旧文书正面对决的机会。当然这么说并不是我不尊重贵局。说到底,他们过去杀掉本该由我审讯的人,我肯定不可能对这种挑衅一笑而过。也希望我过去追查旧文书的经验能对这次行动有帮助。”
“我也这么想。”李恪若无其事地回应,随后举杯说道:“这次我作为专案组组长,希望能跟大家同心协力,早日将罪犯绳之以法,给领导、给市民们一个交代。各位都来,那边的年轻人也别害羞哈,我敬大家一杯。”
刘子墨从话里觉出些不对劲来。老上级对泷宫纱华拿不定注意,但跟皮克曼打这么一长段官腔,好像没有前天表现的那么友好啊。
他拖着吴彬起来以椰汁代酒,跟众人碰了一杯,坐下后观察起了圆桌对面的情况。
老警察给自己添了一碗饭。皮克曼笑着接过旁人给他倒好的酒。其他人估计也品出了二人话里的不对味,副局又出来打圆场,还叫李恪给皮克曼先讲讲失踪案的情况。
泷宫纱华没再跟许安安交流,也没继续吃东西。她的视线扫过年轻人这边,和刘子墨的视线短暂交汇,之后她低下了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此时,简单说完案情的李恪话锋一转,说起了本市的旅游景区:
“结案以后呢,你如果还留在这边,也有比较多地方可以去。青城塔,映月公园,巴纳山的道观……这些呢,也都算是璃山的风景名胜了。本地的人到这些地方走走,也不用收费,我自己有空就经常去散步。你到时候要去的话呢,可以叫上我带路。”
“道观?”皮克曼似乎来了兴致,“里面有没有收藏什么典籍,比如老子和庄子的书?”
“皮克曼先生说的两位是更早些的道家,而修建道观的是道教中人。虽然后者向前者借了一个道字,但互相之间有很大的不同。”坐在萧逸另一旁的警察开口,凭借博览武侠小说获得的杂学知识侃侃而谈。
“老庄估计不会想到自己的‘传人’终日讲求修仙得道吧。而这些人对名义上的祖师爷,恐怕也得打个问号。当然,如果说只是放本老庄的书在书架上,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也就是说,我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啊。”美国人当真听进去了这套说辞。
他的谦辞引起了一番赞叹。“皮克曼先生的中文实在不错啊,这成语我都未见得能用出来。”“是啊是啊。”
皮克曼接着说道:“我对道家了解不多,只是听过一些故事性质的片段。我最感兴趣的是庄子梦中变成蝴蝶,醒来后又觉得或许是蝴蝶变成自己的故事,一直想要看看原文。”
“我家族中的长辈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梦境,他不知从哪里了解到庄周的蝴蝶之梦,此后经常和我提起。当然,我也知道有文言文这回事,直接看原文,我肯定是不懂的。这方面泷宫女士可能有更多了解。”
被点名的日本女人瞥了皮克曼一眼,又继续不合时宜地沉默,没有附和恭维皮克曼的众人。李恪的声音则在其中尤为突出:
“哈哈哈哈,原来你对这些古文也有了解。我学的东西早八百年就还给语文老师了,惭愧啊惭愧。那等到时候我带你上巴纳山,再看那里有没有你想要的古书吧。那座道观好像也有上千年历史,或许藏书库还有世外高人看守呢。”
皮克曼和他碰杯,“谢谢李先生的好意。”
此后,皮克曼提起了自己在美国打击黑帮的经历,在座的不少人都被他讲的打黑故事吸引。领导们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推杯换盏,包厢里的气氛不再受刚才略显诡异的对话影响,又恢复了先前的火热。
酒局终于结束。局长的司机先众人一步离开,开好车等在门口。因为顺路,皮克曼和李恪被局长招呼上车。泷宫纱华也搭其他人的车离开。
半昏迷的吴彬和萧逸则躺在刘子墨车上。许安安还特地过来看了一眼。车子发动后萧逸才醒,刘子墨回头就看见他斜躺在吴彬身上打字。“安安刚才过来你在睡,现在搁那发微信,老萧小心你八字刚有的一撇给擦没了。”
“老刘教育的是。”萧逸虚心接受前座人的这番指摘。
等萧逸下车,车里的酒味减轻了些。吴彬这时缓缓醒来。“疼……什么东西压过去了?”他叫唤了好一阵,终于发觉自己身在何处。“我已经坐上车了啊。子墨,我是不是出饭店的时候摔了?怎么现在浑身都疼。”
“那倒没有,我觉得吧,可能是你刚刚睡的姿势不对。”刘子墨克制着面部表情,安全开过路口。“后面有枕头,你要不拿来垫着再躺会。今天你也喝的太多了。”
吴彬于是从后视镜里消失。
上了高架,道路忽然拥堵起来——如今是春运时节,去往高速的车排成长龙,本来要从其他出口下去的刘子墨也就遭了殃。他调出璃山交通电台,打算听听市区有多少地方在堵车。
“幸好咱们不走那个方向。”酒味飘了过来,本来倒下去的吴彬居然又挺起身子。
刘司机从扶手箱里抽出一个塑料袋。“吴彬你别老动来动去,拿着这个。今年新年怕是要执勤,但这车以后还要用的。吐车里你爽了我怎么办。”
“你别拦我,我还清醒呢。”后排飘来胡话。不过很快吴彬又证明他似乎没醉的那么厉害。“咱们都没年夜饭了。我是说局里。晚上招待皮克曼先生和泷宫小姐,倒让咱混到一餐。你说没这案子的话,咱们现在在干嘛呢?”
刘子墨发觉堵塞松动了些,赶忙发动过车子。“可能要随时注意过激事件吧。这年也不怎么好过啊。”
“唉,我家亲戚倒是有个被套三年工资的,现在也难顶啊。想想他家族聚餐的时候还经常跟小辈说奶茶和可乐不健康,转过头又鼓励我们喝酒。以前他每年会到处送酒,今年我没见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唉。”刘司机轻叹一声。他又随口问道:“现在这有空了,不玩会你那个什么什么前线的游戏?我记得你之前有在玩吧。”
“别(方言粗口)跟我提少女前线,(方言粗口),我真是服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彬的话匣子就此被打开。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因为路况复杂,刘子墨干脆没听全吴彬在说什么,虽然他估计自己哪怕认真听了也不会懂。总的来说大概就是制作者毁掉了续作,吴彬这个前作老玩家由于近期工作忙,直到今天才了解情况。
“我以前给她们买的婚戒啊!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这个醉汉还嚎了一句,令他的搭档哭笑不得。还好萧逸没在车上,刘子墨摇摇头,不然这俩非得打起来。
发泄完一阵,吴彬似乎恢复了不少精神,又跟刘司机聊些有的没的。
闲谈之中,拥堵路段总算过去,汽车朝着路的尽头,朝黑夜的彼端飞驰。
吴彬下车之后,刘子墨一路跟着他进屋。见他在床上躺好,也没有要呕吐的迹象,刘子墨才出门启动了车子,又没入到车流当中。
…………
次日,搭车上班的吴彬与提着包的皮克曼碰面。
“早上好啊,吴警官。”
吴彬不太适应对方热情的问候。“早上好,皮克曼先生。不好意思。我的酒量不太行,昨天喝完到现在都没完全缓过劲来。”
“没事没事,昨天我喝完也有些晕,”昨晚一直面不改色的白人警探安慰他。
“咱们别在这外边聊,先进局里吧。”吴彬说着,就领皮克曼进了局里。
他先带皮克曼简要参观了警察局,二人边走边交流案情。中途,局长从自家的办公室出来,承担了介绍情况的任务。
走走停停间,他们来到了专案组的办公室。还没等局长和吴彬开口,皮克曼已经先行和里面的警员们进行自我介绍。虽然外国同行身上有不少违和之处,但不少人由于他的自信表现选择了忽视。
之后,吴彬又带这位同行去到给他准备的办公桌旁。皮克曼当即道谢:“谢谢你们,准备得如此周到。还有李先生,我也要感谢他的帮助。”
客套一番后,吴彬四下张望,看见萧逸和许安安已经到了,刘子墨还没来,应该是在路上。另一位外国客人,泷宫纱华果然没来。而白人警探正准备整理自己包里的电脑和各类文件。
此刻,办公室另一侧的接线员忽然接起电话,挂断后立即告诉众人她得到的讯息:“那个qq号叫真理子的严立青,那边的警局昨天查到了和她有关的线索,她居然在璃山!她目前住在市区内的一间酒店,一个未知号码给她买了三天后去河南的高铁票。”
李恪这时正巧从门外走进来。他立刻叫人联系那家旅馆,调监控对比图像。
“好嘛,跟以前风格不一样了。”皮克曼站起身搓了搓手。“以前他们可会直接处理掉可能出卖组织的成员,为此甚至不惜潜入警察局。”
旁边的一个警察惊疑不定:“这会不会是表示她已经无害,又或者说,她是一个诱饵?”
“真是诱饵的话,那也不成问题。”外国人自信地说,“钓鱼人用诱饵钓上鱼,但鱼也在借诱饵靠近岸上的人,不是吗?况且旧文书要是以为自己会钓起小鱼,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吸引到的可是条鲨鱼。”
吴彬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被他的自信感染,而周围的同事,乃至组长李恪似乎也是一样。皮克曼也不含糊,顺势说道:
“来吧,朋友们,让我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