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之成早早就起来了,吃完饭,宋有庆上农场了,赵柱和媳妇下地干活去了。丫蛋穿着花衣服,脑袋上梳两条水辫,背着筐,筐里放一个兜子和一条绳子,手里拿一把镰刀,领着两个弟弟;大弟弟手里拎一个笼子;宋之成手里也拿把镰刀,身上背一个布兜子。四个孩子顺着小道往山里走。一条大黄狗跟在后面。
丫蛋用镰刀,边走边割道边的青草放进背后的筐里。宋之成纳闷的说:“丫蛋你割草干啥?”丫蛋说:“这是猪草,猪最爱吃这种草。”宋之成不理解,农村还有猪吃草这一说。以前就知道,猪是吃粮食、饲料和蔬菜长大的,不知道猪还吃草。丫蛋又说:“我们这地方农村养猪,一般都喂猪草和蔬菜、糠皮、泔水,很少喂粮食,也没有粮食喂猪,粮食人都不够吃。就是每年快过年了,要杀年猪了,提前一个月喂点粮食和黄豆,为的是让猪长膘长肉。”宋之成说:“我看你割了好几种草,这些草猪都能吃吗?”丫蛋说:“猪能吃的草可多了,有的我也叫不上名来,你看。”丫蛋随手从道边扯下一绺紫色的花和一绺粉白色的花,说:“有的人就分不出这两种花,都管它们叫喇叭花,因为它们长得特别相似。”宋之成看看,说:“这不就是喇叭花吗。”丫蛋说:“看,你们城里人就分不出来,这个大点的紫色的叫喇叭花,那个小点的粉白色的叫打碗碗花。”宋之成是头一回听说。丫蛋说:“这两种花猪都特别爱吃。”
远远的就听到前面山坡上蝈蝈的叫声,四个孩子急忙来到了山坡上。山坡上都是茅草、荆棘、树棵子,没有大的树木。两个弟弟在草丛中抓蝈蝈和蚂蚱,抓着的蚂蚱就往笼子里塞。小弟在追逐蚂蚱时,不小心摔了个跟头,爬起来还追。丫蛋喊:“狗剩别跑!”丫蛋的小弟叫狗剩。狗剩不跑了,坐在草地上看笼子里的蚂蚱;大弟弟直奔蝈蝈的叫声去了,大黄狗也跟随着大弟弟跑了过去,不等到地方呢,蝈蝈就不叫了。
丫蛋在割一种果实上带倒钩,能粘人的一种草。宋之成看见了,过去也帮着丫蛋割这种草。实际上宋之成早就认识这种草,家里那边山上、河边、垄沟、地头、道边到处都是,就是不知道叫啥名,也不知道这草猪能吃。宋之成说:“丫蛋,这草叫啥名?”丫蛋说:“这草叫粘人草,因为它结的种子密密麻麻,种子上长有倒刺,人碰着这种草,粘在身上到处都是,很难弄掉,所以叫粘人草。”丫蛋,喘口气又说:“因为它生存能力特强,生长的还快,所以是我们农村从夏到秋猪的主要食料之一。”
宋之成跟着丫蛋,边割猪草边往山上走,两个弟弟跟在后面,来到了一大片榛子棵子面前,榛子棵子齐胸深,密密麻麻的,都伸不进脚去。榛子棵子上结的榛子低了嘟噜的。丫蛋说:“宋之成你看,这一片榛子,大部分都成熟了,我每年都上这来采榛子。你别看这山上到处都是榛子秧,但是有的榛子秧你看它长得又高又茂盛,但是它不结榛子,就这片榛子秧结的榛子又大又饱满,成熟的还早。”说着俩人进入榛子棵子里头。丫蛋对两个弟弟说:“你俩别进来,在外边等着我!”两个弟弟在道边继续抓蚂蚱和蝈蝈。有的榛子棵子长得比弟弟还高。大黄狗跑到了山岗上。
丫蛋采榛子两手可麻溜了,一会的功夫背后的筐就装满了,把筐放在弟弟身旁,又帮着宋之成采榛子。宋之成不管什么样的榛子都往下摘,丫蛋看见了,说:“你别摘那些绿的小的榛子,那样的还没有成熟,摘那种大个的露出黄色或者褐色的榛子壳的榛子。”这回宋之成明白了,挑那些成熟的榛子往下摘。
榛子棵里有洋辣子,不小心就能碰着,蛰的手背火辣辣的疼。洋辣子是从洋辣子罐里爬出来的。洋辣子罐上有像云雾般的灰白图案,筑在榛子棵子上。有的洋辣子罐顶端开有一个圆圆的小口,洋辣子从里面爬出去后,就剩下这样的空壳了。丫蛋撅下一根带洋辣子罐的榛子杆,将空壳洋辣子罐开口处,放在嘴上吹,发出尖锐的哨声。宋之成也撅一根榛子棵子上的洋辣子罐吹,就听着呜呜的风声,吹不响。丫蛋说:“你不会吹,得把洋辣子的口放在下嘴唇上。”于是宋之成把洋辣子罐的开口处放在下嘴唇上,上嘴唇向前拱起,下嘴唇往后收缩,嘴唇露出一点小缝,一吹,响了,有点哨声了,不过还没有丫蛋吹的那么响亮。两个弟弟蹲在榛子棵子旁的过道上,用石头砸榛子吃。宋之成迷上了吹洋辣罐,边吹边采榛子,洋辣罐吹得越来越响。
洋辣子罐的响声在空旷寂静的山中回响,宋之成心中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越吹越爱吹。不一会功夫大布兜子采满了榛子,来到了两个弟弟跟前,看着这小哥俩在扒榛子皮,然后把扒完榛子皮的榛子放在石头上,再用另一块石头砸榛子吃。宋之成把兜子里的榛子都倒了出来,说:“你俩吃吧。”然后坐在地上,开始扒榛子皮。榛子壳外面裹有好几层支棱八翘的皮,这些皮占地方,得把榛子皮扒掉,兜子才能多装。丫蛋又采了一些榛子用衣服兜着,来到宋之成身旁,都倒入了宋之成的榛子堆里,说:“这些榛子扒完皮就剩不多了。”说着丫蛋把弟弟旁边筐里的榛子和猪草都倒在地上,开始扒榛子皮。
宋之成连扒榛子皮带砸榛子吃;丫蛋扒完榛子皮,开始砸榛子,砸完榛子都搂给了宋之成,说:“你吃吧,挑那饱满的,大个的吃。”宋之成说:“你怎么不吃呢?”丫蛋说:“我们农村人总吃,你们城里人平常也吃不着,这榛子在城里挺贵的,一般人家吃不起。”宋之成说:“我们家那边到秋天,有时也上山采榛子,得走挺远,也采不着。”丫蛋说:“那是被人采走了。”宋之成又说:“我们这些小孩到秋末或者冬天有时上山上玩,走过被人把榛子秧割走后露出的榛子地,在榛子茬子根部的榛子叶底下,有时能发现一两粒秋天从榛子秧上脱落下来的榛子。捡起来,把壳磕开,露出榛子瓤,放到嘴里,满口喷香,都香到脑子里了。那一时刻的榛子也不咋那么香,那味道特别迷人,吃完后,还想吃,又继续找,有时还能找到几粒榛子,有时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很是泄气。有时还能发现一个田鼠洞,几个孩子就开始用手、棍子等挖田鼠洞。有得能在田鼠洞里挖出许多榛子,挖出来的榛子个个都是成熟饱满的。”丫蛋说:“可不是咋地,去年春天,我们这地方闹饥荒,地里的野菜都挖光了,就开始挖田鼠洞,把田地挖的都是大坑,我爹就在田鼠洞里挖出来有半口袋苞米和黄豆。”宋之成说:“咱们再采点榛子吧,”丫蛋说:“行。”俩人又采了许多榛子,扒完皮,丫蛋把筐里的兜子拿出来,装上扒完皮的榛子,让大弟弟背着;宋之成也采了有多半兜子榛子,开始往家走。走到山下的苞米地边,丫蛋又开始割猪草,宋之成又帮着割。
道边的知了不停的在鸣叫。知了的叫声勾起人们的乡愁,导致对亲人的思念、对情人的眷恋,像是在述说这幽静迷人的自然世界。
丫蛋用镰刀割那种开着很多小白花、叶片小小的嫩嫩的绿绿的一种小草,很是遭人稀罕,宋之成以前也见过这种娇嫩的小草。丫蛋说:“这种草我们这地方管它叫鹅肠菜,这草猪特别爱吃,它柔软,鲜嫩。”说完,丫蛋又哈腰割道边的拉拉秧,宋之成认识拉拉秧,对拉拉秧的印象特别深刻。家里山上、庄稼地、沟边、荒地、废墟、林边等到处都是这种植物,其茎蔓缠绕在其他植物的植株上,叶片也大,把其他植物都覆盖在里面了,就显它了。生命力特强,影响着其它农作物的正常生长,妨碍其他植物的光合作用。宋之成在家时上山上、庄稼地、沟边等地方玩时,总是被拉拉秧拉的胳膊、腿、身上、一道子、一道子的红印子,钻心的刺挠、又热又痛,特别是一出汗更是刺疼。拉拉秧好像是有知觉似的,你离它老远,从拉拉秧里伸出的众多的带倒刺的茎蔓,能循者人的“气味”把你给拉喽,躲也躲不掉。就是不知道拉拉秧猪也能吃,拉拉秧的茎、枝、叶柄都有倒钩刺。猪怎么能吃呢?
俩人一边往家走,一边割猪草,丫蛋背后筐里的猪草满满的都支棱出来了,弯着腰,脸上沁出了汗珠,看样背着有点吃力。宋之成说:“我帮你背吧!”丫蛋说:“不用,不累,我以前背的比这还多哪。”宋之成边走边寻思,和我在家背煤差不多。丫蛋回头看看两个弟弟,
说:“别玩了,快走!”两个弟弟紧跑两步,跟了上来,大黄狗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回到家,丫蛋直接就奔院子左边的猪圈去了,靠在猪圈的围栏上,把筐卸下来,回手一掀就将一筐猪草都掀入猪圈里了,就听着两头猪呼哧呼哧的抢猪草吃。然后生火做饭,热狗食,忙而不乱,坦然自若。院子里的鸡鸭围着两个弟弟的蚂蚱笼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孩子懂事早,穷苦孩子责任心都强。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等爹妈下地干活去了,丫蛋收拾完碗筷,还是背着筐,筐里放一个兜子和一条绳子,手里拿一把镰刀,领着两个弟弟照常上山。宋之成背个兜子,手里拎着镰刀跟在后面,大黄狗欢快的跑在最前面。哥几个从容的走在树林里,各种树木遮天蔽日。
清晨的阳光从树枝树叶的缝隙间射进来,一道道光线在雾气中光怪陆离,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