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鹿小妮
会偷东西的你真是屈才了,我该谢谢你
1
之前的文章写过,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看到黑人下班后要被搜身、搜包,直到领教了他们偷东西堪比“贼王”的功力后自己也开始搜身了。
工厂里丢东西比黑人旷工还正常,除非是偷的老板忍不住了,中国人会在工商群里发照片相互提醒,除此之外谁家工厂一天还不丢点东西?
为了防止黑人偷产量,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想出了好多种办法,奈何躲得了黑人偷产量,躲不过黑人偷东西,有时候想想真是无奈。
我一直觉得我们家的工人都挺好的,至少在开工后的前两个半月我的交货数没有太大的问题。
“妮妮,我和她想找你谈谈,能去办公室吗?”周五的一大清早黑人两个女工叫住我。
一般他们要去办公室多半是投诉工价低或者要借钱,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能拒绝,只能在办公室等她们。
“我们俩想告诉你,今天早晨有一个你很信任的人偷了东西出去,老板开门之后没人搜身她们就出去了。”她们俩坐在我对面一唱一和的激动的跟我描述发生了什么。
“好,谢谢你们,我会注意,我现在调监控,如果真的偷了今天我不会给他们发工资。”气的我恨不得转身出去直接动手。
“妮妮,求你别这样,你要是今天就扣了全工厂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帮你盯着,以后我们俩怎么工作?”这两个女工突然变得特别聪明,想想昨天还有一个跟我抱怨工作难做呢。
“好吧,或者下周吧,谢谢你们。”我送她们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得假装在谈工作,不然她俩可能真的就被孤立了。
2
早饭的时候我跟爹妈说了这个事,当下就找出我们的漏洞——开门之后没人在门口守着搜身。
那女工显然是从一入职就开始寻找我们的漏洞了,有点像《越狱》里的男主,每天都在找机会下手。
这种吃了亏还不能还手,连骂两句的机会都不给的感觉好难受。
等到了下午下班我妈特意仔细的搜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居然跟我妈喊起来了。
“她凭什么把我裤子拉的这么低?”“贼婆”气势汹汹的跟我比划。
“喊什么?谁扒你裤子?我有监控,现在我就调监控!”她胡说八道的模样真想当场开了她。
“好,我跟你一起看监控!”她不客气的说
“你去干嘛?站着等我,我去看!”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那我要出去,我不想等。”她依旧不依不饶的模样。
“放她出去,要是等会加班还这样直接叫她滚出去。”我示意我妈帮她开门。
3
“贼婆”有个特别敬业的爱好——加班,你想呀,不到夜深人静怎么偷?
结果那天我妈死死地盯着她,大概是觉得没有下手的机会,摸准我妈十点就睡觉的规律,她居然加班时间跑去睡觉了。
“她上班时间睡觉,被我逮住了。”第二天一早我妈就来跟我告状。
“开了吧,留着也没用了。”我喊了她一声,示意在办公室等她。
“你今早什么工作态度?不想干了?”我质问她,然而她并没有说话。
“你昨晚加班干嘛了?”我继续追问。
“我在算检验组的产量。”她根本没停顿,脱口而出。
“加班时间睡觉,你睡着觉我付着工资?”我平静的问她。
“你昨天让我看监控,我顺便看了一周的,上周五你和加布(另一个女工)干嘛去了?”我盯着她。
“我不记得了。”她假装想了一下之后回答。
“你好好想想,要是做错了什么说出来,我或许能原谅你,人哪有不犯错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其实没想下死手让她走。
“我没干什么,真的!”
“六点四十老板开门,六点五十你和加布拿了什么出去?”我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
“我们俩去自由市场买菜,我们没有食材了。”她脱口而出。
“谁允许你不搜身就出去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拿工厂的衣服出去?你想好再回答。”我端起咖啡杯想给她点时间。
“妮妮,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偷东西?!”她情绪一下激动的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哎,有影后的实力,当个女工可惜了。
“你俩收拾东西走吧,这两天的工资扣了,今天就走!”我指着门。
4
她倒也是配合,一出办公室的门就去和加布说了,我走过去直接关掉她检验台的灯“别干了,收拾东西去,别站在这影响其他人工作!”
她俩现在墙角用斯瓦斯兰的语言再嘀咕着什么,趁着这片刻时间我把她俩的“事迹”曝光在华人工商群里。
大概是午饭时间,她俩出去找工作了,一直到五点半下班后回来问我要工资,我一口回绝。
“凭什么不给我!我要报警!”她冲我嚷。
“太好了!我也要报警!”说完我拿起电话就给认识的警察打电话,一小时后警察来了,她俩还没回来。
又过了半小时,她俩带着一个巨胖的女警察和一个牙齿就剩两颗的男警察来了,看着模样也不像是好玩意。
警察要求看监控,奈何当天我的显示器和监控设备不在一间房子,只能用微信视频同步操作,可惜当天下雨,网络实在太差。
八点二十,两个警察撑不住了,我悄悄问:“急着下班回家吧?”
那老头露出仅剩的两颗牙嬉皮笑脸的说:“对呀,你能帮我个忙吗?她们俩今天晚上住工厂行吗?”
“不可能!她俩偷我东西,我还能让贼住我这?你得帮我看着她俩出去。”
“你就像上帝一样,怎么能狠心让你的员工,特别还是两个女人这么晚出去?”他面部表情极其夸张的说。
“我可不是上帝,她俩偷的我没办法交货,损失了多少钱?上帝怎么也没帮我呢?不行,快点出去!”
“那我们俩先走,你等会让她们走。”看得出来他早就急了。
“那可不行,老师说了,有事找警察,你得帮我看着她俩出去才行。”我拖着不让他走。
两个女工骂骂咧咧的收拾了行李,在月色中走了,我猜那条信息应该起了作用,她俩应该是没找到工作。
九点多,莱索托的工人站在厨房里召唤我,烦的我真想骂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妮妮,你快来看,她们把偷的东西放在箱子里了!”女工拿着“赃物”给我看。
“谁发现的?来来来,给我个拥抱!”我开心的抱了她。
“我发现的,我想要一个纸箱子放我的吃的,结果我们俩就发现了!”这个莱索托的女工胸比肚子大,手舞足蹈的好玩极了。
“好!去让妈妈给你一个箱子!”我指着客厅的方向,顺带在她们的厨房讲了摄像头拍摄了什么以及她们为什么找不到工作。
接着我拿着手电筒和我妈去黑人宿舍找,我始终觉得这不是全部,大概是我们没想过怎么偷以及怎么藏,很快无功而返了。
大约十一点钟,我听到黑人宿舍沸腾就知道她们又找到了,我也懒得出去,可她们一直再叫。
“你看,她们俩把偷的东西放在了别人的床垫下面!”她们递给我四条裤子。
“谢谢你们,我就知道那不是全部,这两个人我一定会报警!”
第二天一早我叫来了她们俩原来的好朋友,“你们俩昨天没在,她们偷的东西没拿完,周五要是来要工资记得带警察一块来。”
“我联系不上她。”一个女工赶紧想撇清自己,这显然越抹越黑,我开始筹备怎么开了她。
5
周四一早就去买了显示器,用了一个下午查监控,最有利的证据其实也没拍清楚,何况也被覆盖掉了,我只能从厨房监控入手。
翻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直接证据,只能看到她们在收拾盒子,但没有直接证据,我有点心灰意冷,但抱着就算把钱给警察也不会给她们发工资的心,我还是拍下来。
周五的下午三点,她俩居然真来了,“去把警察叫来!”丢下一句我直接走了。
周五七点半,另外两个警察来了,看上去比上次那两个虾兵蟹将要像样点了。
“晚上好!这两个女工你认识吗?”招待他们坐下后其中一个警察问我。
“认识,偷了我好多东西。”我答。
“你有证据吗?她们说上次你就没拿出证据。”黑印度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上次是那两个警察要下班没空看,可不是我不给,来,你看看这个吧。”我把手机递给他。
“呦,这怎么能证明是我放的?你凭什么诬陷我?”她看了之后开始不停的喊。
“警察先生,你看,我每次要说话她就打断我,那我还说吗?”我投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你不要说话!”警察的语气已经有点偏向我了。
“这个是我的检验组长,我开很高的薪水给她,特别信任她,但你看看她怎么对我的?我能理解有时候工人穷,那一件两件的我就忍了,但是偷我几百件就不对了吧?我怎么交货?”我平静的继续用寻求帮助的眼神看着警察。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俩偷的?”他问的有点致命。
“为了调监控我花了一天时间去看,我这新工厂那么忙,但是没办法,如果你要是有空也可以看一天,这几个盒子一天都没人动,只有她俩碰过,她们走后就多了两条裤子,你说这是谁干的?”我自己都觉得这不能算证据。
警察听完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去,我就知道这事他不想管,何况那对“贼婆”又开始骂骂咧咧。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工厂有规定,偷东西一周的工资都扣了,制度在墙上贴着,您可以去看,工资我不会付,如果我有空一定立案,但你看到了,我忙的朝九晚十二根本没空。”我也站起来。
“你们报案了我就得来,但是我是警察,也不能要求她付钱给你们,个人建议你们去劳工部,找劳工部的人解决。”你看,踢皮球开始了。
“…………”她俩继续用我听不懂的话骂着,内心一阵窃喜,走过去和两个警察握手致谢然后送他们。
“我们走了,有空来拜访你!”警察愉快的结束了这次例行公事的办案。
“好的!请你们吃中国菜!慢走。”我带着笑容和警察挥手,那两个“贼婆”一副已经气疯了的表情。
“怎么样了?警察怎么说?”我妈跑过来问我。
“真是的,走都走了,还找警察来陪我练口语,警察没管。”
在这个国家,没有身份、没有工作证是不被法律保护的,听到警察说劳工部我就知道她俩不敢去,自己就是非法工作。
其实我有担心这事要是闹大了工厂里那些没有工作证的人怎么办,也不是没想过息事宁人的吃点亏,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工厂里的黑人即便是偷东西被抓住,衣服穿在她身上,她都能淡定的告诉你我不知道谁弄得!
感恩那些一个电话就来帮助我的人,感恩我们家三国鼎立的局面产生了工人互掐的风气,感恩遇到的每件逼人成长的事。
我是鹿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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