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僧先生
50岁。我觉得自己至少还有20年的活头。
活到现在,我觉得自己给别人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他是个结巴。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我……我是……是…是个…结…结……结巴!我眼睛近视,不是很严重,但是在晚上看东西就会很困难。平时我讨厌戴眼镜,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戴。我又不是知识分子,戴上那么文邹邹的东西难免失了劳动人民的风度。对了,忘记告诉大家,我是个出租车司机。
因为结巴的缘故,我从小到大一直被别人嘲笑。谁能没有缺点呢,问题是我的这个缺点不是想改就能改的,有的时候越是想说的流利点,反而结巴的更加厉害。因为结巴的缘故,我的朋友也没有几个,直到现在50岁了,也还是不多。不过少并不代表没有。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因为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我叫他——“兄弟”。他也是个出租车司机。对了,他也是个结巴。
初中毕业以后,为了不再被学校里的同学们嘲笑,我决定踏入社会。我有个很有出息的哥哥,也是我唯一一个哥哥。他是银行分行的行长。我从懂事起就把他当作我的榜样,因为我懂事的时候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不久哥哥就和另外一个妈妈搬进了我们家。我一直也没想明白父亲为什么娶了一个比自己大10多岁的女人。不过我知道该叫现在的母亲为“老妈”,现在的哥哥叫“老哥”。老哥凭着自己的关系在一个大公司给我找了个工作——保安。
因为我是个结巴,所以公司安排我在停车场看车。我光管看车,公司里的人见了我很少和我说话,他们知道我是个结巴,和结巴说话也许会浪费他们的时间。偶尔有人给我个微笑,我就很满意了。不过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公司的老板,他每天停完车上楼的时候都冲我笑,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冲着我的老哥笑。不过我也很自得。
只要我能踏踏实实干一辈子的话,这也是个不错的差事。但是后来出了件事,让我丢了饭碗,就算有老哥在也不好使了。
有一天,有个人开了辆宝马来到公司的停车场,他往后倒车,由于边上的车挡住了视线,所以他让我在后面给他看一下,我很高兴他让我做这件事。车一直在往后倒,快碰到后面的水泥柱子上了。我在后面喊:“倒…倒……倒…………”,就听见“哐”的一声,车撞在了水泥柱子上,“……倒不得了”。就在车撞上柱子的同时,我也终于把这句话后面的重点说出来了。
公司的老板给我老哥打了个电话,老哥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被解雇了,晚上回家住。后来才知道那天开宝马的男人是老哥的上司——银行的总行行长。
第一份工作就这样丢了,因为我是个结巴,犯了个只有结巴会犯的错误。
我不得不考虑自己还能干些什么。我一个初中毕业的人能干些什么呢?一天,陪父亲和老妈去老哥家吃饭,由于他俩腿脚不好,所以决定坐出租车去,那天坐的就是我的那个叫“兄弟”的朋友开的出租车。我们上车,他问:“去……去…去哪儿?”我知道他是个结巴。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下车,他找钱的时候说:“给……给……给你…你们钱!”我确信他是个结巴。
原来结巴可以开出租车。
当晚在老哥家就把我也想开出租车的想法和他们说了。他们自然不会反对的。很庆幸当天晚上不是老哥开车过来接我们,而是我们坐出租车去他家。第二天我就在老哥的安排下进了一所驾校学开车,拿上驾照后,又在老哥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出租车公司。在这家公司,我又看见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出租车司机,那个结巴。
不久我们就成了不错的朋友。我们的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开完一天的车,晚上我俩就给对方讲这一天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后来我们的车上都安了车载的对讲机,这样我俩可以随时向对方报告自己的位置,随时告诉对方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开车,和“兄弟”聊天。父亲和老妈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现在我一个人住在他们留下的房子里。其实父母在世的时候也给我介绍过几个对象,不过没多久就分了。大部分都是嫌弃我是个结巴。没有人在乎我的长相,我的结巴就足以把我长相上的缺点掩盖了。我想我这一辈子要是想找个老婆,还不如做个哑巴。哑巴说话也就自己急,结巴说话不但自己急,听的人比我还急。最终我还是决定做个单身汉,这样每年还多了个节日——光棍节!
老哥在父母去世后就很少过问我的生活了,还好我的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了,没出什么岔子。
前两天过完了50岁的生日,当天我只请了一个人吃饭,我不说是谁,你们也应该知道。除了年龄长了一岁,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度数也加深了。就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开车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路,车的左前轮卡在了一个下水道的井口上,不知道谁把井盖给偷去了。我没吓着,因为最近我经常把车开到沟里,但是后面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一对情侣却非要下车,我告诉他们只要下去把车轮抬起来就可以了,他们坚持要下车。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差了,生意也少了。有的时候有人在远出招手拦车也看不清楚了。
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别人的安全,我决定不开出租车了。
我是个结巴,现在还是个重度近视眼。老哥已经退休了,他还能帮我找个工作吗?最终我也没有去找他,我在家里思考:我能干什么呢?现在看来再活20年真是个大问题了。
注:上大学时候的一个星期五晚上打的回家,碰上一个近视眼的结巴司机,回来写的东西。那个司机比我写的这个有趣的多。长这么大,写的唯一一篇虚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