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周围慢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响在逐渐把他俩儿围住。声音从包围圈儿外传来:“怎么不继续躲下去了?”
邱林和范大海向声音的源头看去,那是只少了一个蟹钳的黑盖儿螃蟹,就像人的脸上有刀疤一样,看了不禁心生畏惧。但范大海还是硬着头皮,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来场各取所需的谈判,如何?!”
“谈判?以你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那黑盖儿螃蟹慵懒地动了动蟹腿儿,语气中充满了鄙视。
“就凭我可以带你们回到海里!再也没有杀戮,大家都可以活下来!”邱林坚定的声音震惊四座!
“自相残杀?在你们愚蠢的人类看来,我们是自相残杀?”那黑盖儿螃蟹话语中带着戏谑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们那叫严于律己,适者生存。你们人类生活过得太安逸,早就忘记了什么是危机意识!我们的世界很残酷,但凡表现出消极的态度,就会被贴上死亡的标签。没有时间去叹气,没有时间去怜悯。不是生就是死。而你们人类,却可以像尸体一样活着,没有追求,没有信仰,没有生气,甚至可以没有自尊。”
黑盖儿螃蟹这番义愤填膺的话,深深震撼了邱林和范大海。一直以来,人类作为最高级的灵长类动物,长期盘踞食物链的顶端、没想到在小小螃蟹的眼中,他们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孩子们,把这两个蠢货给我绑起来,今晚就处决他们!”黑盖儿螃蟹话音刚落,小螃蟹们就将俩儿围得更紧了!
“我说过,我可以带你们回到海里!我家后面的卧室就临海,阳台右侧就有个排水口,你们要相信我!”邱林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时间似乎就停在这一刻,没有再交流,亦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切都停滞着,僵持着……
客厅里,两个螃蟹人正襟危坐在餐桌前,除了张张合合的嘴唇外,脸上的表情就像离家出走了一样,漠然中的漠然……只有冰冷的声音,嵌在那空气里……
“你要记住,东西千万不能乱吃。这段时间只能吃蛋黄加搅碎的豆腐,你的脾胃现在还太弱,经不起折腾。南瓜、蜂蜜和花生,对我们而言都是慢性毒药。梨、茶叶会伤肠胃,导致消化不良。茄子、石榴、西红柿、香瓜和冷饮会导致腹泻腹痛。红薯会让我们结石,蜗牛会让我们得荨麻疹……”螃蟹人邱林的声音,就像机器,在一字一句地向螃蟹人范大海科普日常生活中的注意事项。除了点头之外,螃蟹人范大海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范大海,我是你的好朋友邱林。切记,你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要想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遇到状况的时候,一定少说话,多思考,不要对任何事情掉以轻心。做到沉着冷静,谋定而动之。人类的日子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惰性和颓唐会把人的灵魂掏空。我们不能像死人一样活着,要做就做人上人。在高潮时享受成就,在低潮时享受人生**。人生对我们而言,才刚刚开始,有无限可能。”
“邱林,它们怎么处置?”螃蟹人范大海看了一眼角落里敞着口儿的矮缸,依旧面无表情地问道。
“倒到马桶里,冲下去!”
房间里只听到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突然砰的一声!“邱林,不好了,它们不知怎么爬了上来,我手一滑,没拿住!”
“你个蠢货!快找!必须抓到所有的螃蟹!”两个螃蟹人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抓螃蟹,这个画面要多可笑就多可笑!要多可悲有多可悲……
“你确定少了三只么?”螃蟹人邱林目光一凛,冷漠地问道。
“是,是的!你知道我刚变成人,手脚还不是很灵活!”螃蟹人范大海的头埋得很低很低,嗫嚅道。
“够了!剩下的螃蟹处理好了么?”
“照你的吩咐,处,处理好了!”
“你还真的是和人类一样愚蠢!你知道人类对于螃蟹,有个诡异的寓言传说么?”螃蟹人邱林目光深邃地看向身旁摇着头的同伴,用冰冷的声音继续诉说着:“人类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看管好自己抓回来的螃蟹!不论是吃掉还是确定玩死后埋掉,都会认真数清楚螃蟹的数量,绝对不允许它们有跑掉的可能。”
“这是为何?”螃蟹人范大海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跑掉的螃蟹会变异,变异后的螃蟹会在家里找个藏身之处,躲起来伺机而动,等待时机报复!所以,它们现在,说不定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静静等待着复仇!”
房间里的空气,随着螃蟹人邱林的话,一冷再冷,冷到螃蟹人范大海的骨髓里去……
“没想到我还能再回到大海的怀抱!谢谢你们!兄弟!”海里,有三只螃蟹聚在一起,像是在聊着什么!其中一只黑盖儿螃蟹,只有一只蟹钳。
“不用客气!我们是互相帮助!”
“你俩儿以后有什么打算,大海辽阔,你们何去何从?”黑盖儿螃蟹问道。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虽然变不回人,但我们依旧要努力生活!”邱林说道。
“我们仨儿现在是过命的交情,要是你们不嫌弃,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回家!”
“好!”
三只螃蟹,最终消失在苍茫的大海里,虽然不知去向何方,但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
浴室里的喷头一直开着,四周除了那哗啦哗啦的水声,一片静寂。螃蟹人邱林静静擦拭着带血的匕首,看着眼前一片一片的血红,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夜渐渐深了,他穿上一袭黑衣,把黑色的帽檐儿压得极低……
他拿起浴室角落里那个鼓鼓的,硕大的黑色旅行包,向门口走去……
灯被关上了,房间里空留着寂静的黑暗在哭泣,在哭泣着暗黑的静寂。
“没想到你这么蠢,我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丝毫不确定性,所以你必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