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东君
“ 生当作豪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1.
李清照,一个本可以凭家世一生无忧的弱女子,偏要靠才华名垂历史。
在大多数男人心中,李清照,就连她的名字,也都在说,她该好好的相夫教子,偶尔吟诗作对,向李清照这样本末倒置的女人,历史上也没有几个了。
看李清照的画像,也绝对不像是能写出“ 生当作豪杰,死亦为鬼雄。“这种诗的人,作为婉约派词人最名气响当当的女性(目前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女性),在男人的心中,写诗也就算了,反正宋朝风气比较开放。柔弱的女子,顶多也就写写应是绿肥红瘦的怜惜,或者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小儿女恋爱,或者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时光流逝的感叹。
李清照能够写出这样的诗,得益于她的出身和婚后的幸福,以及李清照自身的坚强。
李清照的老爹,李格非,北宋著名的学者和散文家,放在现代,就没有我爸是李刚什么事了,李清照喊一声“我爸是李格非“,一定有成百上千的师兄弟师姐妹为她出头。作为著名的学者和散文家,李格非一定有一批忠实而成功的徒弟,当然,他最成功的徒弟就是他的女儿,李清照。
而李格非还是著名的大文学家,大诗人苏轼的学生。李格非进士出身,如果怀疑进士的含金量,可以参考唐朝写过《游子吟》的孟郊,在四十六岁中进士后写的《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格非官至提点刑狱、礼部员外郎。
李清照幼承家学,早有才名。绝对是我们看过的《锦绣未央》中李长乐的原型,只是李清照没有李长乐那么大的志气,想要嫁给皇太孙,想做皇太后,也没有李未央那样挖墙脚的妹妹,李清照是父亲的独生女,心头肉。
2.
良好的出身,父亲的悉心教导,自幼天赋异禀,李清照注定了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父亲李格非为了李清照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为李清照挑选的丈夫,是当时的吏部侍郎赵挺之的第三子,赵明诚。这个排行很有意思,宰相之子,意味着未来夫婿的地位和才能也抵不到哪里去,而后来的史料也证明,赵明诚和李清照绝对不像王凝之和谢道韫。
王凝之与谢道韫,在家世上,是不能在相称的了,王凝之是魏晋名士王羲之次子,才华平庸,顽固迂腐,谢道韫未嫁时素有才名,出嫁之后反而寂寂无声了。男女双方思想层次的不对等,是对双方的折磨,也致使才华的埋没。
赵明诚则不同,古时候,一个家庭需要继承家业的一半是长子,然后是次子,而赵明诚是第三子,对于事业的要求不像两个哥哥一样高。所以,赵明诚既有足够的实力,也有足够的时间,更有足够的天赋,他喜欢研究金石,更颇有心得。
而这,也是李清照喜欢的。
阶级相称,爱好相通,实力相当,又都是俊男美女,李清照与赵明诚的这段婚姻可谓是佳偶天成,两人情投意合。赵明诚与李清照均爱金石收藏,志趣相投,为了收藏金石,他们省吃俭用,“食去重肉,衣去重彩,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
每逢初一十五,李清照女扮男装,与丈夫一起到开封的相国寺一带的市场上,寻访金石书画,然后倾囊买回。李清照与赵明诚在编写《金石录》时更给予全力支持。
也由此发展出一段佳话。纳兰容若有一首诗写到了李清照与赵明诚相处的情状。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知道是寻常。
李清照才思敏捷,赵明诚也不遑多让。两人吃饭过后,烹茶煮茗,指着堆积的书史,问,某一件事在某书某卷某页某行,然后查阅是否正确,有人说中了九高兴得举杯大笑,却因笑而持杯不稳,致使茶倾覆怀中,反而不得饮。
李清照怀念那样的生活,“甘心老是乡矣!“
3.
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是李清照创作的激情所在,与赵明诚的婚姻,是爱情的起点。完全不同于现代人的婚恋观念,现代人对婚姻的认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他们不想让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于李清照,婚姻是她尽情享受爱情的滋润的华屋。闺中有才名的女子不在少数,而像李清照一样,受到丈夫的赏识和尊重,而由此越发激起创作的激情的女子,在历史的长河中,李清照享受到的宠爱也是独一份的。
中秋佳节,赵明诚的好友来访,问“今日又有几首佳作,可否拿出来共享?”赵明诚将夹有李清照填好的词拿给好友看,大家传阅。其中就有李清照的那首《醉花阴》,佳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极受众人的赞美。
赵明诚大方坦诚那是妻子所作,并当众拜妻子为师。与朝夕相处的丈夫的情意相投,使李清照可以尽情发光发热的,因为有一个人,他欣赏她,赞美她,爱护她。
李清照婚后一年,由于父亲与公公在政治上的对立,李格非失败被罢官,李清照请求赵挺之救父,“何况人间父子情”没有打动赵挺之,李清照又写了讽喻诗“炙手可热心可寒”,赵明诚归家之后不但没有责备李清照,反而与她一起拜见岳父。
有了赵明诚的鼓励和理解,所以李清照才能在宋朝苟且贪安之时,写出“生当作豪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而赵明诚对她亦是极力的推崇。
生离又相思之苦,虽苦也甜,死别有切肤之痛,也浅也深。在赵明诚死后,李清照很少有风格明快的诉说喜悦之情,或是向丈夫表达相思之意,一心专注于丈夫未完成的《金石录》。将对丈夫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两人共同的喜好之上。
这样一位爱憎分明,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在动荡的时局之中,能够独善其身,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豪情万丈,文采斐然。她的才华不只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填词,还在于众人都不曾接触过的《金石录》,和“生当作豪杰,死亦为鬼雄。“的细弱蚊蝇却重如千钧的呐喊。
短暂的温暖之后是绵长的痛苦,乱世之中身世飘零,从没有自暴自弃,孤身一人独活比双双赴死更难,单薄的李清照却坚持下来了。她活得像她写得诗一样,是一个脆弱的豪杰。她的坚强和聪慧,比她在诗词上的成就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