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竹沟,秦岭南坡腹地的深山小村庄,位于陕西省安康市宁陕县广货街镇北沟村。
这里与世隔绝,岔道深处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居然还在使用“民国纪年”计算时间;这里穷乡僻壤,一个老母亲与两个四、五十岁的儿子,静守着山中老屋过着日子;这里也有辛酸,一栋老房子的正反两面反映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
腰竹沟初印象,宛如世外桃源。
秦岭南坡,山野深处,入村小道尽头,是一个个的小村庄。腰竹沟里,还住着24户人家,共计89人。入沟之后,在碰到的第一个居住点,几声犬吠遥遥传来。两三户人家的老屋,就在道路边。
走到房子跟前,书包大点的一条小狗,“汪汪汪”地咬叫着。小狗相貌平平,狗毛长而凌乱,脏脏的。房门是锁着的,门口停放着农用车和摩托,主人并不在家。我们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狗,她却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叫声渐弱,最后甚至止住了。
这是秋色渐浓的时节,房子对岸河沟边的几棵乔木,叶子开始有了颜色,有红有紫、有黄有绿,恣意地染着群山。秋色无限美好,思量着腰竹沟这地名,此地应该盛产箭竹。秦岭山民常把齐腰深的箭竹,叫做“腰竹”,沟名许是来源于此。
农家小院边上,三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安静地啄食着竹篮里的鸡食。四周并看不到母鸡。公鸡不下蛋,村民养公鸡,往往是为了母鸡。否则母鸡下的蛋,是孵不出小鸡的。一般来说,一只公鸡可以照顾一群母鸡。像这样只有公鸡没有母鸡的情况,比较少见。
地里的莲花白长得很健康,叶子厚厚实实,都朝天立着。差不多每一棵莲花白上面,都会有几个虫眼。有虫眼的蔬菜,其实才是最好的蔬菜。菜市里那些好看不长虫的蔬菜,其实都打了很多农药。莲花白会在初冬的时候,被砍来做成腌菜。
十多棵茄子,和野菜野菜长在一起。这些茄子被种下后,应该就没有人料理过。它们,完全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不过,茄子都挂了果,只是还没有被采摘。仔细数了数,共有12个茄子,其中7个都老得变成了黄色。
因为地处深山,人又比较少,腰竹沟至今还没完全通水泥路。去探访的时候,村里的水泥路刚开工铺了三天,还不到300米。修路是大事,村民这一会都聚在路上。“三米五宽,下回你们来的时候,就可以把车开进来了!”老乡热情,满脸喜悦。
把墙刷白,这是村里的统一行为,政府买单。原先,这些老房子都是土坯房。远远看去,茅棚草屋,泥墙低矮。如今,经过整修,房子确实好看了一些。不过,山里年轻力壮的人,都出门打工去了。这些房子,修完之后,其实很多都空着。
腰竹沟有条小河沟,里面流着清澈的山泉水。腰竹沟很偏僻,之前属于宁陕县丰富乡,如今化归给了广货街镇。村民说以前去一趟广货街,开车得走2个半小时,差不多80多公里。去年开凿了一条翻山的捷径,如今去镇上,大约只要半个多小时车程。
道路不发达,是秦岭深山贫穷的最主要原因。再好的山货不及时运出去,也只能烂在家里。采摘成本和运输成本,往往使得价值低的山货和药材,都无人问津。其实秦岭山中无闲草,一花一木均有自己的价值。譬如这一树的小红果子,想必应是一种药材吧。
从高处看腰竹沟这几户人家,完全掩映在林木之中。更远处则绵延的秦岭,不知其几百里。
二
左边是北沟村的道路,已经硬化,勉强能够会车。右边岔道这条上山的土路,就是进出腰竹沟的唯一通道。道路正在施工,准备硬化成三米五的水泥路。七八辆农用拖拉机,一趟趟地运送着混凝土。水泥路从最深处开始铺设,村民说要赶在冬季到来前完工。
入沟四里后,路边出现一栋老房子。一半屋顶盖了新瓦,瓦是砖红色的,一看就是新工艺制成的,另一半还是灰黑的旧瓦。老式的瓦片一般都是泥土烧制而成,新瓦则是用水泥制成的。制瓦是个传统的技术活,会的匠人已经不多了。老瓦,有钱也很买到。
转到房子正面,房子建得不错,敞亮得很。纯木结构,看来已经有些年月了。用来支撑屋顶的柱子都是原木,就地取材,稍作加工。地基则是石头的。横梁为木板。“有人吗?”大声喊了几下,不见有人回答。看来主人出门了,此时并不在家。
靠着柱子放着一背篓的老黄瓜、老茄子,都是自然成熟的。地里的蔬菜瓜果,一般是吃不完的。吃不完就任它自然生长,正好用来留种。墙角有一堆剥下来的玉米粒。玉米粒很饱满,颗颗金黄,已经晒干了水分。
主人不在家,无法打听详细情况。幸好大门上有一张“防汛迁安明白卡”,上面记下了这户人家的基本情况。户主姓岳,40岁了。与父母、弟弟住在一起。除了妻子外,应该还有两个子女。所以这一户人家显示有7口人。这是一个大家庭,在秦岭山中很少见。
玉米棒子只剥了一小部分,其余的则被悬挂起来。生活在秦岭深山的村民,因为房前屋后平地极少,常常利用屋檐挂晒玉米。这样保存农作物,更重要的是还能防止霉变。这种农耕文明的做法,有一个诗意盎然的名字,叫做“晒秋”。
这一挂挂的玉米棒子,是摄影师、画家最喜爱的场景,这是创作的源泉。但对一个处女座的小编来说,这却是导致犯强迫症的直接诱因。见了怎能不去数一数呢?门前共有10挂玉米,每一挂大约200-300个玉米,所以他家挂了2500个左右的玉米棒子。
在屋檐下停留的间隙,一只蜘蛛从房顶吐了一条丝,慢慢滑下来。蜘蛛吐的丝,有些有黏性,是捕食专用,有些则没有。这一根丝线,显然不是为了捕获昆虫,所以并不黏。有时候我在想,人无疑是房子的主人。但这蜘蛛呢,难道不也是房子的主人么?
菜地里有一地的白菜,油油绿绿,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白菜微寒、味甘,鲜美多汁,营养丰富。《舌尖上的中国3》第一集中介绍了一道“金边白菜”,这是陕西地区的传统名菜。只是不知道,这秦岭山中的农家是否会这样做?
豆角还爬在竹子搭成的架子上,收获完玉米的地里一片枯黄。站在远处看这栋老房子,屋顶半顶新瓦、半顶老瓦,虽然有些别扭,但这就是生活。将就着、凑合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寒露过后,秦岭的秋色开始渐渐浓了。秋色虽美,不过相比晒秋的景象,后者更美。腰竹沟深处,还有更多人家。
三
入腰竹沟五里,右侧山脚下,有一户人家。这栋人家,院子收拾得挺干净。墙都刷了白,上面还有两个装饰物。类似中国结,一个勤为本,一个和为贵。大门和门框都换了新的,地脚还有整齐的墙砖。瓦房屋檐下,还吊了顶。
换个角度看这栋老房,偏房背后就是山,而山上全是树。用术语说,这些都是壳斗科植物。秦岭南坡的树种,大都是这类植物,主要包括栗树、栎树、青冈树等。这些树都是阔叶树,大都到了秋天都会落叶。落叶前,都叫秋叶。集中连片,就是秋色。
屋檐台阶上,晾晒着玉米。这些玉米,明显长得不好。个头有大有小,颗料并不饱满。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才发现墙角砖是假的。原来这并不是真砖,是画出来的假砖。先在白墙上贴上专用的胶带纸,然后刷上加了水的水泥,干了后扯掉胶带纸,就是这样。
簸箕里盛放的是菜籽。种植油菜,主要是在长江流域。秦岭南坡山中,很少见到种油菜的人家。油菜是直根系作物,根系很发达,要求种植的土层深厚。明显,山里并不适合。不过,同为秦岭南坡的陕西汉中,那却是一个著名的油菜花观赏地。
簸箕里的菜籽已经有些发霉了,抓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不重,感觉轻轻的。仔细看看,除了黑色的,还有一些黄色的。油菜籽不好看,所以这一次,我的强迫症没有犯。徒步山中,喜欢数玉米粒、喜欢数瓦片,其实是因为它们很美。
木栅栏上,南瓜藤已经枯萎,两个老南瓜还挂在藤上面。秦岭深山里的土地,虽然并不肥沃,却不会亏待侍弄它的人。你丢一颗种子到地里,遇见了土壤,遇见了雨水,温度适宜的时候,种子就会发芽生长。开了花,就会结果。尽最大的力气,长成一个果实。
这片看起来略有些黄绿色的菜地里,种的都是胡萝卜。菜地给人的感觉,是温暖而甜蜜的。山里人家并不富有,大多生活在温饱边缘。这种生存状态下的人们,每天开门的第一事件,就是“关心粮食和蔬菜”。当然,这里不存在海子诗歌里的浪漫。
就譬如这些木桩。对那些有闲情逸致的人来说,完全可以细细打磨。做成座椅、凳子,做成烛台、灯座,做成猫样、狗样,尽情在一截枯木中施展才华、辽阔想象。但对秦岭山民来说,木桩只有一个用处,一板斧砍下去,一把火烧起来。“这柴火经烧!”
转到后面,白骨精遇上孙悟空,这栋老房子终于现了原形。一件事物,大多数人看见的,都是经过装饰出来的美好。而真实的情况,就像目之所及:简陋的土坯墙、灰黑的老屋顶,瓦片上还长着青苔。
在老房附近的小径上,一条花蛇迎面爬过来。着实吓了一跳,所幸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它也止住不前。定睛一看,这是一条赤链蛇。资料显示,秦岭大约有32种蛇,其中毒蛇7种,无毒蛇25种。赤链蛇就属于有毒,但毒性不是很强的蛇之一。蛇,有无毒性,其实我都怕。
主人不在家,不便久留。走远了,回头再看看,老房子形单影只。
四
有道路,有竹林,有老屋,这里还住着一户人家。腰竹沟是掌状结构,沟中还有很多分叉。这栋老房子,就是其中一个分叉深处。
这户人家4口人,户主姓白。一个老母,两个儿子,以及大儿子的女儿。女子不在家,在几十公里外的江口镇打工。走进院子里,几大串金黄的玉米棒子,以及一大堆连着茎秆的黄豆,被悬挂、堆放在屋檐下。山中的日子就是这样,秋季时映入眼帘的全是收获的景色。
“厨内菜肴皆可口 房中茶饭尽称心”,这副被贴在厨房门上的红对联,写尽了秦岭山里农家最朴实的愿望。有口饭吃,有杯茶饮,住在这深山之中,坐看春华秋实,平静地过完一生,这生活的意境,是多少人的追求?如果菜肴可口、茶饭称心,那就太美了。
土豆刚刚从地里挖出来,上面还带着泥。盛放在一个竹篮子里,个头鸡蛋般大小。土豆原产地不是中国,是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脉。陕西兴平县志记载,16世纪时它已传入我国。见此土豆又犯强迫症,不好意思数,根据一层50个左右计算,这一篮子约有300-500个。
探访这一户人家的时候,老大娘的两个儿子都到沟里修路去了,只有她一人在家。问清来客大致情况,遂搬出小板凳相邀歇息。我们听不大懂女主人的陕南话,但能感受到山里人对外来客的毫无戒备。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年中鲜有陌生人闯入。
走进堂屋,头顶挂着几串腊肉。秦岭南坡的人家,大多有养猪制作腊肉的传统。每逢冬腊月,也就是“小雪”至“立春”前,宰杀养了一年的肥猪,撒上一定比例的花椒、大茴等香料,慢慢用柏树枝、甘蔗皮、椿树皮燃烧的烟火熏烤。
“今年收了有六七百斤栗子,价格四块多一斤。”见这户人家“扶贫连心卡”上,主要经济收入一栏写着“板栗”二字,于是询问今年收成。“就剩这点了,是给孙女准备的,回头给她送过去。”女主人指了指篮子里的板栗,然后捧了一大捧递给我们。
山里人实诚,把来者都当成客。知道老大娘留下的栗子有用途,我们也不便提出购买。只从递上的栗子中,捡了两三个品尝。“多吃几个嘛,别不好意思。”见我们腼腆,老大娘更显热情。老屋边上的竹林几乎盖住了屋顶,竹叶在秋天里仍然葱葱翠翠。
两只大公鸡,从鸡舍里溜达出来。浅一脚、深一脚,走得小心翼翼。“孙女让我给她养的,总共五只呢。”“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眼前这一幕,让人禁不住联想起儿歌中的旋律。
一块石磨的上扇被悬挂在墙上,磨眼都已经长出了青苔,想必已是许久未用了。科技在山里的传播速度,远远不及城市来得快。电被发明出来这么久了,其实电力取代人力,在山里也就是最近十多年的事。而城里已经快普及的手机信号,山里还时有时无。
时光寂静、岁月轻柔。站在高处看这栋老屋,此处尚有人烟。柴房里正烧着火冒着烟,里面煮的是一大锅猪食。
五
里面还有一栋老房,掩映在竹林背后。为了把道路拓宽,部分竹子被伐倒,掀起的竹根还堆在路边。向前走动的时候,竹林里响起犬吠声。这叫声并不凶,其实还很温柔。根据经验判断,这狗不会咬人。徒步秦岭,听声辨狗的能力,全凭直觉。狗是否咬人,则全碰运气。
运气不错,这是一条黑背黄腿的土狗,耷拉着耳朵,面相很憨厚。“滚!过去!”主人对着狗大喊了几声,然后告诉我们说:“别怕,它不咬人。”那狗果然听话,被主人呵斥后,便灰溜溜地躲回墙角根去。秦岭深山人家养的狗,就像家庭成员一样,仿佛听得懂人话。
这栋房子必是有些岁月了。台阶是石块砌成的,石头缝里甚至长出一些花花草草来。屋檐下刚刚新收下来的黄豆,还连着茎秆。旁边,竹篮、柴火、铲子,以及各种生活用具被摆放在一起,散乱却有序。墙是泥墙,干打垒筑成。房后就是山,这个时节,全是翠竹和乔木。
“这房子我小时候就有了,不晓得是那个老辈子建的。”男主人面善,说起话来笑眯眯,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话中的“老辈子”是个方言词,指的就是长辈、先辈。能够在自己先辈修建的房屋中,平静地生活一辈子,这是人世间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充满着温暖。
大门边,有一张手写的二十四节气图。图上,干支纪年显示是戊戌年。对应公历年份,正好是2018年。不过纪年方式却让人大吃一惊,居然是“民国二百七年”。“自己写的节气图?这上面的民国是啥意思?”“中华民国嘛,就是用来算时间的。”男主人回应道。
这个纪年时间是错的,即便按民国纪年,一百零七年才对,他刚好多了一百年。大门另一侧,还有一张旧的节气图,隐约能见“民国一百一年 壬辰年”,对应公历2012年。使用这样的纪年方式,这并非真实版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想必只是主人的习惯而已。
这种习惯,就如同我们喜欢说“入学两年”“毕业五年”“结婚十年”一般,只是对一件重要事情起点的个性化记忆吧。屋檐下的竹竿上,挂着三个竹篮。岁月很静,时光凝固,三个竹篮都是旧的,大约用了也有十多年,甚至更长久吧。
院子里,一个石碾子已经完全废弃。“好久没用了,不晓得有好多年了。”询问石碾的年代,男主人回答说。生活在山中,对过去时间的概念,其实并非最重要的。反倒是一年中的节气,更显得有实际意义。就像那二十四节气,可以预知冷暖雪雨,可以指导农事生产。
院里有四只公鸡,冠大体健、毛色鲜亮。其中三只,正在啄食着盆里的食物。而另外一只,则背对着人,凝视着远处。虽然家里来了生人,但这几只鸡毫不惊恐,一点都不怕人。该吃吃、该喝喝,十分镇定、仙气十足,充满着自信。大概,这才是真土鸡应有的品质。
我们刚来时吠叫的土狗,此时正站在竹林深处的墙角根,静静地打量着来客,目光一如初见时那般温和柔顺。近处,一只公鸡以标准姿势站立着,豆大的眼睛正盯着人看。鸡眼长的部位比较独特,所以鸡的视野也比较怪。它这个角度,恰好相当于人的直视视角。
山中小雨,在这户人家停留了很久。
六
当夫妻俩渐渐老去的时候,家庭主心骨时常发生变化。老太太往往变得强势,说一不二。老头子则不再倔强,反倒温和而谦卑。探访腰竹沟岔道深处这户人家时,男主人和女主人就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就像这个画面,佝偻着背的男主人,正在与女主人商量事情。
墙上挂着一个布娃娃。布娃娃很陈旧,看上去应该是许多年前流行的样式。布娃娃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已经出现了几个破洞。也许是多次清洗造成的,也许仅仅是无情的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印迹。这是孙辈们的玩具么?还仅仅只是觉得好看,才被悬挂在大门旁墙上?
屋檐下,大公鸡踩翻了盛放食物的碗,玉米粒撒了一地。此时,公鸡正低着脑袋啄食着玉米粒。仔细挑着捡着,仿佛玉米粒与玉米粒之间,还有好耐之别。秦岭山中的时光很静,它有足够的耐心,吃完地上的食物。现代快节奏生活常有的deadline,并不会出现在农耕时代。
厨房门口,撮箕里放着几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蔬菜。西红柿、豆角,老南瓜、茄子,还有一棵葱。色彩并不烈,画面却充满了温暖,宛如一幅静物写生画。“这有啥好拍的?都是些破瓜烂菜嘛。”女主人见我把镜头对准了菜篮子,笑着对我说道。
厨房里面,灶头上正煮着两锅生豆浆。我没做过豆腐,不知道锅里是否已经点卤。“要不要吃一碗豆花?”我们婉谢了女主人的盛情。徒步秦岭,探访农家,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这是我们的原则。当然,每逢盛情难却之时,我们也会赠送一些随身带的小礼品,以示感谢。
退出散发着豆香的厨房,看见靠墙放着一块网状木板。“这是做什么用的呀?”“自己做的洗衣板嘛,你没看见上面的字?”仔细打量了一下,手柄处还真歪歪扭扭地写了“洗衣板我”四个大字。“娃儿写在上面的。他就喜欢刻刻画画。到处都写得有字。”女主人说。
前面提到过,男主人每年都会坚持写一张二十四节气图,并且习惯使用民国纪年。这会又看到他孩子制作的带文字说明的洗衣板。这是一户多么热爱生活的山里人家呀。他家还养了三只猫,其中一只蹑手蹑脚正准备叼走我们丢给它的馍。
堂屋篮子里装满了辣椒。农家房舍,简陋破旧,让人略有冰冷之感。但这辣椒的红色,却给人暖暖的味道。篮子里的每一个辣椒,都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摘掉了辣椒把。“宜家效应”里讲,对于自己投入劳动和情感完成的事情,人们会更加喜爱。摘辣椒把,辣椒因此而更香!
门槛上是一铲子栗子,我们刚来时,主人就拿出来待客。处女座强迫症,不好意思数,大致瞄了一眼,估摸着约有40个。生栗子虽甜,却远比不上糖炒栗子香。我只象征性地咬开一个吃了,随后就放在这里。“吃点嘛,已经晒干了的。这东西放不得,放久了就生虫。”
山里下着小雨,时大时小。主人喂养的土鸡,就聚在屋檐下躲雨。这三只公鸡和一只母鸡,明显是一伙,始终黏在一起。仔细看,母鸡还戴了“眼镜”。给鸡头上佩戴特殊“镜片”,可以让鸡只能斜视和看下方,防止打架,提高养殖效益。不过,是不是给公鸡戴才对?
雨停之后,与主人别。走到路上,回望老屋。正好与屋檐下目送我们离去的女主人的目光相遇。腰竹沟的下一波访客,会在多久之后访问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