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向来喜欢有点肉的姑娘,不怕你笑话我迷信,这是因为我怀疑那些过于骨感的女孩子们有克夫之兆,尽管我暂时一点儿也没有成家的打算,但未雨绸缪总没错吧。
“说白了,你就是色。”螃蟹白了我一眼说。换作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声反驳说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但考虑到她完全可以在我兴致勃勃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以此要挟我,便明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痛心疾首地望着螃蟹,尽力作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样子。可她偏偏低着脑袋卖力地啃着手里的肉夹馍,根本就不看我。
于是,我愤懑地冲向厕所,一屁股坐在马桶上。为了增强恶心的效果,我故意将卫生间的门朝外敞开,并且一个劲儿摁冲水按钮以提醒我的存在。可惜坐了半天,直至腿麻了也没挤出来个蛋来,甚至连一个屁都没见着,这肚子里没货的感觉实在叫人生气。
过了一会,吃完大餐的螃蟹大摇大摆地进来洗了个手。我见作案时机已然错过,便极不情愿地提起裤子,郁闷地走了出去。
02
那是一个炎热潮湿的下午。一望无际的海,像一大匹细腻的丝绸沉重地摆伏着,堆起一道道波纹。迎面扑来的风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臭咸鱼的味道。
默默搭好了烧烤架后,我斜倚在电动车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像在餐馆里等服务员上菜那样,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租客。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短裤的瘦女孩,踩着懒散的人字拖向我走来。如此村姑的打扮,自然没理由值得我多看一眼,但是,她手中的那高举着钳子的螃蟹,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敢不敢逗逗它?”瘦女孩笑着问我,听那语气,仿佛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胆小的孩子。
我二话没说,当即飞速地探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捏住了那螃蟹的一只胳膊,然后倨傲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以及她手中那只努力想用另一只钳子解救自己却由于背部被掐定而够不着我的螃蟹。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瘦女孩竟在这个时候突然松开了她掐在螃蟹背部的手指。于是,摆脱束缚的螃蟹果断地来了个单手引体向上,用它强壮有力的钳子夹住了我的大拇指。
旋即,我颇为丢脸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和螃蟹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我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海边除了可以捡到贝壳、珊瑚和花甲,还能掏出孔武有力的螃蟹来。
03
“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礼仪,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这是鲁迅在他的遗嘱里写的,也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段话,没有之一。或许这在一定程度上足够说明——我并不是一个擅于谅解别人的家伙,用螃蟹的话说,就是“心眼小”。但这明显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被夹疼了,而且大拇指留下了一道不明显但仔细瞧还是能够辨别出的疤痕。
“你看,本来我还是有希望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名卓越的空中飞行员的,现在就因为你,彻底断送了这一美好前程。”我将手指递到螃蟹跟前,谴责道。
其实,事实上民航飞行员是可以有疤痕的,只要不是覆盖面积过大的死疤,在高压差的环境下,并不会造成伤口破裂。但这丝毫也不影响我对螃蟹兴师问罪的兴致。
“你就拉倒吧,你这体格,还想开飞机呢,打飞机都够你喝一壶的吧。”螃蟹噎了我一句,语气里尽是嫌弃与不屑。
“有你这么跟人家赔礼道歉的吗?”我懊恼地放下筷子,一把将吃了一半的蟹黄面推到她面前。
“不吃拉倒,老娘还不伺候了呢。”螃蟹欠身拖过来墙角的垃圾桶,干净利落地将面倒了进去。
我和螃蟹再一次不欢而散。
但坦诚地讲,她那天带来的赔罪礼物——就是那份最终被她粗鲁地丢进垃圾桶的蟹黄面,尝起来确实不赖。
04
螃蟹热衷于各种恐怖故事,简直到了嗜痂成癖的地步。
就拿《盗墓笔记》来说,我不只一次听女性朋友吐槽,她们由于架不住身边朋友狂轰滥炸式的推荐,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看了看开头的楔子,却没想到卵细胞都给吓出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在螃蟹眼里,《魔鬼圣婴》这种世界禁片级别的才勉强算得上惊悚。在这一点上,我和她观点出奇地一致。但是,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我常常梦见独自一人奔跑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万木枯萎凋零,身后紧跟着一道模糊冰冷的影子,像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一样,对我穷追不舍。我拼命地向前跑,但无论怎么逃,最终也无法挣脱鬼影的魔爪。当被那团影子紧紧包裹住的时候,我便瞬间丧失了全身的气力,绝望得像沙漠里被太阳暴晒的一条鱼,喉咙也似被捏住了一般,连尖叫声都发不出。
关系铁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我睡觉时,会习惯性地在枕头下放一把刀。不为别的,就为了应付那些深夜里不请自来的恐怖噩梦。
而这枕头下垫把刀的主意就是螃蟹给我出的。虽然它并没有彻底将我从噩梦中解救出来,但我做噩梦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并且每当我在梦里与那该死的鬼影相遇,心里已经远没有当初那么惊恐,反而有时会在梦里狠狠地砍它几刀,然后才舍得平静地睁开双眼,醒来安然无恙。
从那以后,我肆无忌惮地看了很多恐怖小说和惊悚片,其中的许多就是和螃蟹一起看的,当然主要是惊悚片。毕竟小说这玩意,要说一起看,那也太腻歪了吧。可能连载小说会好点,但我俩都是急性子,不谋而合地绕过了它们,专挑那些已经完结的作品来读。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和螃蟹就稀里糊涂地好上了。虽然我至今仍旧嫌弃她的瘦,她也一如既往地鄙视我的肉。但不要脸地说,这一切进行得无比自然,好像也没啥标志性事件发生。
我只记得,推到她的那一天,我正好看完了周德东的《九命猫》。完事后,我们一起看了一遍詹姆斯·温执导的《死寂》。而在整个观影过程中,仿佛是为了配合剧情发展的需要,我俩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