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芬:
我儿子四年级,他们班主任在教育孩子时经常搞连坐,就是班级一个人说话,全班罚写,今天站排几个女生表现不好说话,罚全班男生操场跑圈。
儿子回来问我,不是男女平等吗?为什么这样,男女生打架也是男生挨罚,女生为什么高级?
我给他讲是一个团体,强者保护弱者,女士优先,社会进步,还说不公平可以男生一起去找老师抗争,但是都没啥效果。
不知道怎样疏导他,还请朱老师解惑。
整理自私密读者群提问+语音答疑
篇幅考虑,本文是答疑的(上)思路解析
(下)实际处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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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个提问,主角是个四年级的小男生。在上学过程中,他遇到了一系列不解、不甘心的事儿。
性质主要两个:一是遇到老师的不公平对待;二是感到男女不平等,老师倾向于女生。
提问的起因是,家长不知如何帮孩子接受老师教育方式导致的这些现象。
老师我也看过好多,听过好多,先承认老师是辛苦的。前两天我还跟一来访者说:“咱一个孩子都够呛,再生一个我是真不敢,也是责任太大了。“将心比心,我要是去当班主任,面对几十个孩子,可能没两天要疯掉了。
我有一次给四五百个小学高年级学生讲课,班主任都在场,还间歇性鸭吵塘。孩子注意力集中的时间很短,咱们中国又讲究规矩、安分守己、听话,就需要孩子表现特别一致——老师的任务之一是让孩子规规矩矩。这么多孩子交给一个老师,真不容易。
孩子的确难教,老师的水准又参差不齐。遇到教育水准高,特别有办法的老师自然好——我们都知道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解决,结果不一样。
但有些老师想尽办法,会想到一些歪招,这个老师就想到了“连坐”。连坐还蛮有中国传统文化色彩,女生犯了错男生倒霉,罚跑圈,确实不公平。
我还见过听过更多的不公平,比如在我学生时代,有一个同班男生,每到一个课就被罚出去站走廊。这里头有没有不公平,是有的,因为每到这个课都往外罚,他还没做什么,就让他出去,上学上课资格都被剥夺了。
今天提问里的这个老师,挺会动脑筋的,让男生承担女生的错。性质上是不公平的,孩子的反应尤其高。
未成年人反应通常会比成年人高,因为成年人对客观现实的理解和接受程度更高,但孩子比较困难。
2
我们的家庭和学校教育,教给孩子的往往比较刻板,就是“对”和“错”,“应该”如何“必须”怎样。比如说应该公平不应该不公平,应该诚实不应该说谎,类似于这些概念。
孩子接收到的都是这些刻板的信息,可以理解成“好坏对错”之分的教育。结合孩子的年龄,这种刻板的道德教育,是错上加错,减分又减分。
为什么说,这样教育是减分呢,因为未成年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发展还不完全,这是一个由年龄决定的现象,尤其是小学生。大家可以去搜一下发展心理学的理论,人的逻辑思维能力、道德感都是随着年龄逐步发展变化的。
对于道德的认识,越小的孩子他越可能有泾渭分明的对错之分。如果一个成年人嘴里说“好人、坏人”,你会觉得这人太幼稚了,有病,或者好笑。但一个孩子嘴里说“好人、坏人”,你觉得很自然。
孩子的逻辑思维能力、道德感决定了他会这么理解。
错上加错就在于,本身孩子还没发展好,但我们给了很多刻板的东西,告诉他这是正确的,是真理,必须遵照执行,不可以突破。
孩子一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当中,就会和所有身处现实的人一样,觉得这个世界不是”正确“的——明明错的事情怎么大量发生呢,怎么还冠冕堂皇地存在呢……肯定会想不明白。
这种事情真的太多了,比如明明不是我说话,老师为什么罚我冤枉我——就是一个“被冤枉”,小学、初中、高中学生的案例大量存在。
大量存在也不奇怪,因为客观现实就是这样,没有人能够完全幸免,可以生活在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里,这简直不可想象。
因为你所经历的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事情,如果每一件都绝对公平,首先这个规则怎么定的,谁来判定的,谁最后核准它呢?
那么多人,那么多标准,人又是那么复杂的动物,每个人差异又那么大,没办法执行。
这就成了一个天问。孩子们尤其难接受。
3
大人们好接受吗?也差不多。在我面前坐下,说一堆,配偶怎么不像话,公婆丈母娘怎么不讲理,孩子老师怎么恶劣,领导怎么霸道,还有个同事……他们不应该如何如何,怎么有这种事,最后最多是无奈地不得不接受。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遇到这些事,要想好受,我又老生常谈了,认知要调整。
认知合理能很好地保护你,帮你自然地去接受不完美、不公平,不乏黑暗的客观现实,也会了解不完美里有好的部分,不公平里也有公平之处。
有了光明,才有黑暗,都是并存的。就跟咱们这个私密读者群的名字一样:“没有夜色,何来星光”。
世界一直是辩证、多元的,我们对不好的客观难以接受,是因为我们的认知比较刻板。
比如“他不应该这样”,那你就不能接受他这样;“老师不应该不公平”,你就不能接受老师不公平,老师是一个普通人呐。
认知合理就会知道,人人都是普通人,老师又不是真理,可能会做错。
家长如果认知合理,调整到位,作为成年人自己很多事能接受,能在适应的基础上建设。面对孩子这些问题,家长如果再学会一些沟通技巧,就更手到擒来,不难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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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怎么解决?不是让世界变公平,也不是让孩子强行接受两个方向的观点——
一是囫囵吞枣,接受所有这些,什么也不要想,不要有思考,接受就完了,对世界麻木不仁;
或者拼命美化,这个世界多么多么好,老师都是为你们好,以及男生应该帮助女生(代替受罚)。
凭什么呀?这话其实我们说出来也心虚吧,都往好里说,孩子不信,你自己也不信啊。
两个方向,一个要求孩子“哑巴吃黄连”,一个极尽可能地美化、正面。都是行不通的。
认知的改变,这种改变性质上是成长,是突破,是改造、净化。
比如“公平”,可以跟孩子交流一下,问问他在他的人生(哪怕才七八年)里,有没有占过什么便宜,有没有不是他的功劳被表扬了,有没有做了一些错事却没受惩罚。
如果他有,我想他一定有,是个人都有,那么“公平”在哪儿呢,“正义”在哪儿呢?
不是捡到几分钱要交给警察嘛,绝对地说,不交公就是不正确,自己拿别人丢了的钱就是对别人不公平。
但谁那么傻呀,现在就是捡到五块钱你也不会交给警察,灌兜里得了。我要是捡五块钱我肯定塞兜里,只要没人看见,我是不怕别人说我,朱老师你这人怎么这样。但我要是捡个五千、五百,我得考虑,得想办法还回去。
我还真捡过东西。几年前,有一次在柜员机看见一个拎袋,我着急要走。那天没带笔,但是带了名片,柜员机那儿有摄像头,我跑到摄像头下面,举着袋子指着名片,然后把名片塞到一个能看见的位置上,就把袋子带走了。监控照到了我的举动,失主因此根据名片联系上我,跑到我家,原来拎袋里是她给孩子买的新衣服。
这种,我得想办法还给人家,五块钱呢?我们如果真这么刻板,捡五块钱站那儿等半天,去交给警察,我估计警察也会嘀咕“这人有毛病”。
事情要看具体性质,如果一个人五块钱都要到公安局交给警察,这个人的人生我可以说会出现很多问题。因为认知过于刻板,甚至会导致心理障碍。
5
没有绝对的公平,在我们短短的,从几年到几十年的生命里,都充满着不公平。
这种“不公平”并不单纯是你倒霉,还有可能是你占便宜、得利。在我的书《心迹》里有一篇关于职场的案例就写到过这个思路,有时候吃亏有时候占便宜,最终是公平的。该你的也许你拿不着,不该你的也许你得着了,这就是公平。
你追究这种不公平,我就跟你追究其他的不公平,在你身上发生的,你占了便宜的那种。你占了便宜得了好处未必就肯吐出来,就肯那么死板,分什么对错,你不也拉倒了。
遇到不公正对待,咱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成本不高是可以维权的,如果不太方便可行,比如说这位提问的妈妈提议让男生集结起来一起找老师说,这不容易操作。男生们去找老师抗争,这还得有个领头的,这领头的背后是不是需要家长支持,哪些男生会参加,万一抗争结果不太好,老师一会儿另眼相看了,都不好说。
但如果老师的行为非常出格,比如说当众辱骂孩子,或者动手体罚,那家长直接找学校都没问题。提问里的这个老师做法有待商榷,但他不是针对哪个孩子,家长们有意见的话,最好能够达成一定范围的一致,联合去找老师。你把“联合找老师”的球踢给孩子,孩子怎么办。
大概我刚才建议家长联合去,各位心里也会觉得不太好办。我不是说这种方案不可以,这也是正当的,但这样也有点小题大做,或者不好操作,也很难预料反应和结果——“可操作性”这个概念,告诉我们有些事难以实现,所以做不到事事都去要求客观发生变化,来满足主观。
更有效的方法,是帮助孩子了解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不公平才达成了公平,因为人人都遭遇不公平。
在你的不公平当中有时是偏向于你的,有时你有损失,这也是一种平衡,一种公平。
咱们以小见大,让孩子通过一些在他的生活中已经遭遇的事,能够对未来他还可能遭遇的更多事有一碗酒垫底,有客观的认知打底。
6
具体到如何应对,比如维权,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跟孩子慢慢讨论,不求立刻解决。
别指望你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哗——他就懂了,你也不见得多懂。我觉得我自己还常常要琢磨各种事,分寸怎么拿捏,权衡利弊、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些说法多少有些道理。
我们不断和孩子讨论,让他自己有一个相对来说客观的认识,以便做出有效的判断、决策。让他了解在不同的前提之下怎么做会更好。
但首先这个世界就是不完美的,这一条没有办法,没有谁能让它绝对公平、全部正确、始终美好。
这就别想了,可是也不糟糕,因为人人都如此,你又不例外——这才是要跟孩子重点讨论的。
也许讨论到一定程度,他就已经有所了解,开始接受、适应这种状况——可以不喜欢现实,也不需要喜欢,但对客观现实有了了解,适应性就变好了,应变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在提高。
就我的观察,孩子大概三四年级,会开始对这种事感到不解和不平。
林恳就多次有这种状况,每一次我都会去帮他发现他自己身上也存在着各式各样对他人的不公平,也有自身占过便宜吃过亏的平衡。当他反观自己,觉察自己,会发现要求所有一切只对“我”有利是不可能的,自己也做不到对他人如此。
这就是客观,客观几乎等于真理。
用宏观的角度来看待客观世界,微观的角度去具体看待每一件事。
首先,我或者任何人,不可能把成千上万的事情,每一件每一种可能性都拿出来分析,我们需要掌握的是一个大的方向,是一个万验万灵、不变应万变的准则,类似于公式、套路——其实就是合理、客观、辨证的认知,来看待不完美的世界。
真想要认知合理,想要教育孩子,从情绪到沟通都OK,就跟朱老师去学,我的线下课“知行训练营”,几十小时的容量,没办法在这儿讲,这儿能讲的就是一些思路,一个大概念。
帮孩子面对这些,父母先要成长,自己看待问题客观了,再学习沟通技巧,会说话了,再去帮孩子过关。
这类型答疑,群友常常问我:“能不能给孩子听?”我总说,能。
但我更期待有一天你身为父母能有这些角度和思路,能用孩子愿意接受的方式告诉孩子,根本不需要我朱老师,那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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