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这首饱含意蕴的《雨巷》,早在那个久远的中学年代已被我们熟记于心。曾几何时,我们捧着语文课本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朗诵着,脑海里总是会想象那个拥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那样一个冰清玉洁、袅娜仙飘的女子为何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风儿绵绵,雨声潺潺,我们漫步在碧蓝的青石板上时,想象着那个默默地行在雨巷的姑娘,是否还是寒漠、凄清,又惆怅、苦楚。在那个青涩的年代,我们感叹世间何种的真挚苦恋,才能凝聚成如此的痴迷情诗。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当我们再一次捧起这首《雨巷》时,才发现那个曾经陪伴我们整个青春的梦,并不是单纯的局限于爱情。它是梦不可得的爱情诗,是仁人志士的政治诗,是失意青年的理想诗。无论如何去解读这首诗,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已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埋葬在我们过去的青葱岁月里。而且我们倔强的认为,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戴望舒,心里一定住进过这样的一位美妙的姑娘。
戴望舒的第一段恋情是在他23岁之时。作为一个受过新思潮影响的有志青年,他在震旦大学(复旦大学前身)与新感觉派代表人物施蛰存共同编辑《现代》杂志。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戴望舒经常出入施家的大门。云想衣裳花想容,吾家有女初长成,时年18岁的施蛰存的妹妹施降年在第一次出现在戴望舒面前时,这个活泼、可爱、漂亮的女子便使得望舒对其一见倾心。于是,他便对这个女子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在自己的出版的诗集的扉页大胆表白,通过朋友委婉撮合,但是这个与其相差5岁的妹妹,却早已有了心上人。恋爱中的人是疯狂的,作为一个单恋的戴望舒,更是做出以死相逼的态势,最终迫得施降年勉强答应他的求婚。可是,不爱的爱情终究得不到正果,在婚礼前夕,施降年提出戴望舒需要出国留学,学成后有了稳定收入后两人方可完婚。于是,带着这个唯一的希望,戴望舒远赴异国他乡,开始了艰难的求学之旅。1935年,戴望舒学成回国。而此时的心上人已属于他人,那个曾经的条件不过是一计躲避他的缓兵之策。物是人非事事休,在羞怒与悲痛下,戴望舒结束了自己一个人长达8年的苦恋。
也许为了逃避昔日的苦恋,戴望舒与同样是新感觉派代表人物的穆世英的妹妹穆丽娟结识。两人还没有相爱,便迅速结了婚,而此时的穆丽娟不过仅仅16岁。小家庭的建立,让这对新婚的燕儿你侬我侬,陶醉于彼此的世界,戴望舒在《眼》中写道:“我是你的每一条动脉,每一条静脉,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我是你的睫毛,是的,你的睫毛,你的睫毛。而我是你,因而我是我。”天是如此之大,人是如此之多,又是如何的缘分让两人遇见彼此,曾以为心已死,魂已破,那大概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就在两人以为可以相濡以沫、相携到老之时,年龄、精神的差别让两人之间产生诸多的矛盾与分歧。穆丽娟后来忆起当年生活时说:“他对我没有什么感情,他的感情给施绛年了。”即使此时两人已经有了孩子,最终还是在穆丽娟的坚持之下离了婚。
1942年,戴望舒结识了他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杨静。那是一个似于萧红一样的新女性,聪慧、美丽,富于个性。她冲破了封建家庭的重重阻力,与相差21岁的戴望舒共结并蒂莲。不得不让人叹息的是,戴望舒的此段婚姻延续了上一段的悲剧。趋于表面的爱恋在婚后迅速暴露出种种分歧,不久便出现了裂痕。新中国成立之后,戴望舒离开香港,离开杨静,前往北京。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别,竟是生死之别。
1950年,正在创作中的戴望舒病发,为了继续完成稿件,他给自己注入了过量的麻黄素针,注射后不久,心脏跳动剧烈,扑在床上就昏迷过去,等送到医院,已经停止了呼吸。一代诗人就此西别。
戴望舒的一生,始终保持着童稚。他勇敢追逐着自己所爱的一切美好,以一颗炽热的心去拥抱每一个渴望的念头。他在每一段悲剧的爱恋后,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他是渴望的,也是可悲的。于是,他不再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转而变为形而上学的“飘过”这样一位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