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怎么办?”
”没钱就躺着不要动,用鼻孔呼吸就行了,还可以熬几天。”
“可是我很饿。”
“好巧,我也是。”
特特是跟我一块长大的,我比他长两岁。小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乱跑,跑着跑着掉厕所了,特特在粪坑里哭着,我在粪坑外笑。哭着哭着特特他妈来了,拿着大耙子把他捞起来就扔到池塘里了。
这小子真是天生就会游泳,遇水也不哭了,在水里钻来钻去的,衣服脱光光,跟个鲢鱼一样。
特特他妈一句话都没说,扔进池塘后就走了。其实在他妈来的时候我的心理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了。我看着那个耙子想着完了,完了,一耙子下去我不死翘翘了。我就开始跑,离那个耙子远远的,一边跑一边看着特特他妈,一边看着他妈一边我还想着特特。
好失望,特特妈对我连个屁都没有放,好歹是我带着特特过粪坑的,我是罪魁祸首啊。
农村娃,从小到大没什么玩的,玩泥巴,玩石子,玩溜溜,过粪坑。
我跟特特学习都不好,在学校老师看我俩的眼神跟我俩看老师的眼神一样,能不看一眼就不看一眼。其实特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师叫特特上课去买包烟,特特去,老师叫特特上课去扫教师厕所,特特去。我看不下去了就说:“怂瓜,叫你去死,你去不?”
对于死,似乎所有人都有点害怕,对于那些视死如归的大侠我佩服的很。特特听到去死当然不去了,我又说他怂包,说他胆小鬼。
从此特特跟我成了一样的人,老师说什么我俩都反着干。然后我俩就成了老师们眼中的渣子,渣子就得坐在最后面靠墙角,跟垃圾桶卫生工具为同桌。
我无所谓,反正我的同桌是特特,特特的同桌是垃圾桶。
我俩成绩差,升学还是正常的。就这样生到初中,开学第一天,我站在学校操场大喊了一句“卧槽,这学校好多女人啊!”
操场上还在回荡着“女人啊,人啊,啊……”
周围的女同学看了我一眼立马跑开,一边跑一边说“真变态”。
初中开学第一天我就能把女人这个词肆无忌惮的喊出来,特特也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一脸的“崇拜”。
天生的性子,怪我呢。
初中上的跟小学一样,最后一排,靠着墙角,只不过这次同桌不是特特了,她是欣怡。
欣怡是好学生,特么还是长得好看的好学生。老师安排和我坐一块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学习好,老师想着能教化我,可我没看上学习好,看上了长得好。
欣怡看黑板,我看她。欣怡不看黑板低头做作业,我看她。我不看黑板,不做作业,我就靠着墙,用手支撑着脑袋看着她。
看多了,欣怡就开始有反应了,偶尔也会看看我,小心翼翼的看,用眼角的余光看。
老早就叫特特调查清楚了欣怡回家的路线,简单粗暴的开始小心思了。
放学了,我跟特特骑着自行车跟在欣怡的后面,出了校门半路上一前一后的围住她。
林晓东你想干嘛?
同桌,你别害怕,我不欺负你,就给你说一下,我看上你了,以后我送你回家吧。
这句话后来很多年都在我的脑海中出现,真的当时的一句开玩笑的话却成了我最怀念的。
欣怡脸红的很,我也有点羞涩,特特什么都没有,一身轻松地坐在自行车上抖抖腿。
欣怡低头的时候我猛的亲了一口她的脸。这下她更红了,都快要哭了。又生气又无奈,哼的一声骑着自行车跑了。
后来,我俩被打入早恋的牢笼。
双方家长被叫到办公室坐着,当事人站着。听老师说着早恋是毒药,一碰毁所有的话。双方家长频频点头,当事人无动于衷。老师开始攻击,说我是渣子,欣怡是好学生,完全不匹配的屁话,我家长脸红,欣怡家长点头。当事人的我想打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双方家长还没有说话,我就对着欣怡她妈来了一句,阿姨,我不是渣子,我会对欣怡很好的,请您放心。
三个人瞪大眼看着我,还没等我家长踹我,我就跑开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那次家长的见面我现在是不是早就进了监狱了,我对她母亲说的那句话是改变了我还是改变了我们呢?
我不在抬头低头都看欣怡了,我不在跟老师反着来了。从前跟我一块的小混混都被我撵走了。撵他们的时候我还背了个骂名,重色轻友的东西!
特特还是像以前那样的跟着我,我叫他把耳钉去了,头发剪了。坐在班里像个学生。
这种改变真是特么的难以置信,很痛苦。曾经我是老鼠屎,他们是一锅汤,我坏了一锅汤,现在我想成为调料,让这锅汤更好喝。都不信我会成为这样的人,对我嗤之以鼻,满脸的不在意,哎,去他妈的,老子说到做到。
其实我母亲还是很担心我的,从小调皮捣蛋惯了,骨子里都没有学习的基因。我突然这样,她以为我病了。这一点我母亲还是很开明的,她不会因为要一个好的成绩就抹杀我的天性,即使很多天性都不是太好。
“是不是病了?”
“妈,没有,我想好好学习了!”
“得了吧。我可不想要个傻儿子。”
“……”
十八岁的时候,我顺利高中毕业,一所二流大学。特特在县城租了间小铺卖糖葫芦。欣怡,跟我同一个学校。
学网页设计的我整天都是打游戏,并以此为借口说在学习。欣怡还是拿着各种奖学金,并做着各种样的兼职。很多时候都见不到彼此。
特特来找我的那天夜晚,我和欣怡刚刚吵完架。
夜市的桌子下全是酒瓶,我给特特说欣怡变了,变得更物质,更世俗了,当初的那种简单没有啦。特特这次没有支持我说的,而是认为欣怡是对的。
哥,我一天卖100跟糖葫芦还不够今天这一顿饭吃掉。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还没有钱,我特别理解欣怡的做法,不是太物质了,是就该这样了。
我喝大了,特特给欣怡打电话把我接了回去。他自己又赶回去了。
醒来都是第二天中午了,欣怡没有去上课,给我送来了粥,我看到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昨天肯定是伤心了。
“赶紧吃吧,我一会还要去兼职。”
“欣怡,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
特特昨晚给我说的话我又想起很多年前他问我,我给他说的。
“没钱怎么办?”
“没钱就躺着不要动,就用鼻孔呼吸就行了,还可以熬几天。”
“可是我很饿。”
“好巧,我也是。”
人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会停留,有的会长久,有的只是匆匆那些年。
特特是长久的,欣怡还是走了。
请问是林晓东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林先生,这里是××医院,我们是在死者的手机里找到你的。
……
几个月后我毕业了,凶手也抓住了进了监狱,宣判的当天我到了现场。
欣怡,这几个月我都没睡好,好害怕,是那种对人的害怕。
欣怡,社会好复杂,没有初中的时候我看你你就脸红的时候了。我把你喜欢的那几只玩偶给你带回来了。你放心,你爸爸妈妈都很好,照顾不了你我会好好孝敬他们的。
你太美了,欣怡,你的美让你丢了性命,这是我以前不敢想的。现在每次看到猥亵,强奸的新闻我都会发冷。
特特要结婚了你知道不,新娘是我们初中的同学。本来他说要一起来看你的,我没有叫他,我想和你两个人静静地待着。
欣怡,距离我第一次吻你已经十年了。十年,我不再是个楞头了,少年成了青年,我开始挣钱了,我去了一家游戏开发公司,你放心,工资很乐观的,咱爸妈都用不完。
欣怡,我的余生,都是煎熬。
我叫林晓东,我的哥们是特特,我现在在特特的婚礼现场,我和我的女朋友一块来的,你看不到,她在朝我笑。
特特
新婚快乐
来
干了
曾经的那些朋友,如今都去哪了,是否还在深爱着那个女孩呢。村头的那棵小树,如今都长大了,枯叶黄了静静的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