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安迪打了一通电话。安迪是我去年在Slowly上结识的笔友,他的老家在天津,很小的时候随父母搬到了洛杉矶。他的汉语水平还停留在小时候,可以进行普通的对话,但是没有学过汉字,所以我们只能用英文写信交流。
去年我妈妈生病住院期间,我跟安迪倒了很多苦水。巧的是,他的女朋友也受伤住院了,我们俩当时写信互相鼓励,我们都很苦闷,好像一切困难都看不到尽头。安迪出生的时候他的父母将近40岁了,他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搬到洛杉矶的时候,他的父母连英语都不会说,他小时候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左邻右舍都是墨西哥穷人。如今他的父母已经70多岁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安迪是家里唯一赚钱的人。写过几个月的信以后,我们在社交软件上互加了好友。
安迪在90年代回过一次天津,但是印象并不深刻,他了解的中国都是来自于中国留学生之口。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中国留学生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的说汉语有一种“美式天津口音”。第一跟他打电话,聊到了关于年纪的事,我说:“我感觉我还很年轻。”他说:“像你这个年纪的人,都应该生孩子了!”他说的“生”是第三声,我放声大笑。
安迪对中国依然怀有感情,我经常拍一些街景、路上的行人、建筑物的照片给他,他对中美文化差异感到惊讶不已。中国的公园里有大爷大妈,美国的公园里只有年轻人;中国的地铁站里人山人海,美国人哪怕去街头的超市买包糖都要开车,能开车决不走路;中国的美女们又白又瘦,美国的姑娘们丰乳肥臀,放假就去海滩,把皮肤晒成古铜色。
我一直很欣赏安迪,他不是带着“美国梦”逆袭的人,他只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地生活着。我跟安迪说我最近的状态是:“一边坚持,一边放弃。”他说他在过去的十年都是这样的状态。他的社交圈子也很小,前几年他也经历了居家隔离,隔离期间跟很多朋友慢慢断了联系。如今他除了工作,就是照顾父母,有时候一天工作12个小时,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我今天问他:“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说:“我根本没时间想,要还贷,要给父母生活费,每天一睁眼就得考虑怎么样能多挣点钱。我现在尽力让自己不要崩溃。”
我跟安迪说:“我希望你有天能来中国看看。”
“等我的生活好起来再说。”
“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
挂了他的电话,我觉得心里有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