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在这个世界里都干了什么?
当我蹲在厕所里等厕纸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从那最久远的回忆开始,我吃饭,上课,下课,上课,下课,上课……——上课,放学,睡觉,从第一秒到看不见的最后一秒,如此这般,永永远远,重复啊孤独,孤独啊重复,书说的“人生的意义”在哪里?除了以上,我还能干点什么?哦对了,还有必须的排泄。
话说,朱奇马怎么还没把纸给我送来。
在我上街打酱油还打不好的那个年龄,爸妈就把我送进了学校。一直以来我都很不解,包括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儿时玩伴在内,所有人,所有人,都或身或心或全身心地阻止我去学习打酱油;他们抚摸着我的头,将我安在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里,逼我去学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是打酱油。我却妥协了,耳濡目染着妥协了,而且一跪就跪了十几年。但我却没有学会人们串通好了的东西;这竟与我没学会打酱油一般无二。我向全世界倾诉我的烦躁苦恼,但没人乐意倾听——在这个十面围墙的学校之内,有些人建议我去谈个恋爱啥的,我问他们可以比弹鼻屎还要畅快吗,于是他们就躲开了我;有些人建议我去上上网啥的,我说我小时候用的那个渔网早就糟了;还有些人,说我不如请假回家打打酱油,我说,好主意。因此,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一人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恍惚着在自己的尿水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它是多么清澈,谁能想象得到它曾经被扇得多么红。它好像又要红了,因为我已经在这儿蹲了很久很久……
在不变的教室里,我从我的“逃脱”计划败落后、从多年以前的第一个脚印开始找寻,找寻人生的“快乐和意义”,但是,在很多年后我也没能找到答案。我问我儿时的玩伴,你在做什么,快乐不?小伙伴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玩着玻璃球儿,他说,我已经死于零度网吧的第47号座。我请教我的导师,为什么政坛的人会勾心斗角、贪污受贿,商界的人为啥要喂人吃有毒的东西,你们这些当导师当老师当禅师的,为啥总不按自己说的去做?他一如以往和将来地回答我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忽然想到多年以后儿子对我说的话,他说,老头儿,你不说了我考上大大学就啥都不用愁了吗,我读了二十多年书了,为什么现在连酱油都不会打。我又像是问又像是答,又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他们听,“活得快乐,活得有意义呵……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朱奇马送来了纸,我擦了屁股提上裤子,腿顿时麻了。
实际上,朱奇马不是专业送厕纸的,他是我的同桌。
记得初识时我问他,你怎么叫猪骑马啊。他说,大家都说,“奇马”洋气,有很深刻的人生意义。
想到这儿,我忽然感觉很有必要问问他的意见。于是,在我梦醒七秒钟之后,我郑重其事着问他: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七秒钟之后,朱奇马说:神经病,我怎么知道。
2015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