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人轻生,年老的人怕死。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死的自由,只是有些人自以为是的解脱,不过是解脱了自己,加重了亲人的负担罢了。见过负债跳楼的,见过为情跳河的,见过与父母争吵过后割腕自杀的。作为看客,没啥想评价的,不过是为他们的亲人寒心,致以同情。
只有一种人,也只有这一种人,如果他们想离开这个世界,想体面而有尊严的离开这个世界,我,报以沉默和尊重。
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病重尤甚。当我们年幼时躺在襁褓里,我们好奇的睁着双眼望着这个世界。当我们年老时躺在病床上,我们郑重的闭上双目告别这个世界。
如果我无法体面的活着,请让我安详地离开。
亲故的爷爷有老年痴呆,而我的爷爷有脑溢血。他们都还活着,我们庆幸着,但正因为他们都还活着,让见过了他们曾经强大而尊严的我们,看到了他们如今活的怎样的艰难,反而更难过。
我和她爷爷一起吃过一顿饭,在他还清醒的那天。那位老人穿着衬衫和西装,干净而整洁。他执筷的姿势很规范,明明手已经有些颤抖,但夹着的豆腐却未散未掉。而我,是用勺子吃豆腐的。坐在他对面,他仿佛是一个年老的绅士,有自己的气度,有自己的尊严。可是,得了那个病,不清醒的时候是连大小便都没法控制的。
那个爱干净到卧室里两张床,不睡的那张都会每天收拾的,床上整洁到枕巾的边都要折进去的老军人,那个养了一院子花草和各种蔬菜的全能爷爷,衰老带走了他的思维、尊严和几乎一切。他在这个世界剩下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孝顺的儿女,但不清醒时,他却是连他们也认不得的。
我突然想起了我爷爷,记忆中他走路都是手在后面背着,我并不是很喜欢他,因为相较于对我很好的外婆,我爷爷太过于威严。因为不喜欢,所以他留给我的记忆很少,甚至没有多少好印象。他不会给我买好吃的,不会带我出去玩儿,而且总是考我的学问。但为数不多的印象中有一个很深刻,就是他那一手字。不论是粉笔毛笔还是钢笔,他写的字都极好看。特别硬气,有棱有角。
但是他得了脑溢血,几年前我舅在院子里给他做的铁双杠练习走路,后来终于能挪着走了,几年后却又复发进了医院,前阵才从重症病房搬出,不过走路,已经不大可能了。活着就很幸运了。很难想象,那个年轻时走遍大半个中国的爷爷,最后只能躺着过完此生,他不能流利的说话,思维已不清晰,终于他不会再不停地考我生僻字的写法,但好像我并不开心。我没多喜欢他,但我更不想他活的这么艰难。
我们突然很难过。所以是时候展现我女总统的霸气了:“在我80岁的时候,安乐死要是不合法,我就去把它弄合法。”“噗嗤”我想我们最后都笑了,但是笑过后我们会更沉思。
我们是自私的,即使安乐死合法,我们也不希望自己的亲人选择它,但同样,因为我们是自私的,如果我们到了那步境地,我们一定会选择安乐死。
我无法想象一个每日只能躺在床上的自己,更无法接受一个吃喝拉撒都不能自如的自己,哪怕我的儿女再孝顺再不嫌弃、再不舍得,我都无法让自己那样的活着。这大半辈子我要做的都做了,最后的日子,请让我有尊严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