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音

人间真是热闹啊。

在霜降吃完第二碗酸辣粉的时候这样感叹道。今天是8012年的最后一天，人类把跨年当作最重要的时刻。街上人潮拥挤，天空中绽放的烟花绚烂多彩，一闪一闪的映照着霜降的脸。霜降喜欢吃人间的酸辣粉，起初他是不吃辣的，都是因为谷雨整天拉着他到处吃酸辣粉麻辣烫和冒菜火锅之类的。每当霜降要拒绝的时候，谷雨便会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啥都不会吃？烟不抽酒不喝就算了，这辣你可一定要会吃。”

一想起谷雨那气鼓鼓的脸庞，霜降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今晚跨过去就该翻篇了，自从谷雨离家出走后，霜降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本来他的性子就很冷，好不容易碰到谷雨把他打造得稍微暖心点儿，谷雨一走，霜降又回到了死气沉沉的状态。谷雨是个勇于冒险的女孩儿，她不甘于现状，总是把未来设想得非常另类又美好。

就凭霜降对谷雨的那点小心思，很多人都能领会。他们两个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吵完以后还能接着继续勾肩搭背。在其他节气使的眼里，早就把霜降谷雨凑成一对了。有谷雨在的地方必定会有霜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谈论诗词以及梦想。谷雨的诗词文化没有霜降的深厚，一旦比试起来总是会输给霜降。谷雨常说不公平，霜降一开口就能成诗，而自己连一首普通的《凉州词》都要花费两天才背了下来。

别说什么对对子了，谷雨一说起那些文绉绉的句子就头疼。她时常羡慕霜降，这个男孩儿的前世一定是李白或者白居易吧，要不怎么可以做到出口成章？那个时候谷雨的脑袋里还没有冒出天赋这个词，直到霜降的名气开始在节气圈越来越响亮时，甚至在畅销的杂志上见到了他发表的文章，谷雨才感到天赋是有多重要。

当霜降笑嘻嘻地拿着得到的稿费请谷雨吃大餐的时候，他才说出天赋这个东西并不存在自己的身上。小时候的霜降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这跟他的身体体质有很大的关系。从出生起，他就被医生诊断为营养不良。跑个八百米都能喘到不行，也经常被人嘲笑说是娘娘腔。那段对于霜降来说是黑暗的过去了，他也没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技能，可能一个人独处久了，就开始喜欢钻入书中的世界。

当别人嘲笑霜降的时候，他就可以捧起一本书不予理会世上所有的嘈杂。在没有遇到谷雨之前，书就是霜降的朋友。所以霜降才说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天赋的，他没有特意去学过写作的技巧，能长成腹有诗书的样子全靠平时看了很多书。

霜降第一次写文章的时候，谷雨便好奇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了。谷雨不懂写作，她看到霜降挥动笔杆创作的时候，小脸上总是露出新鲜好奇的神情。可以说谷雨是霜降的第一个读者，不管霜降写得有多差，谷雨总是给他满满的支持。谷雨举着双臂欢呼：未来的大作家霜降，以后我就跟着你吃香喝辣的！

吃香喝辣的，霜降听了这句话也只是笑笑。他这个体质压根就吃不了辣，小时候在大人的捉弄下吃了一点花椒就喘不过起来，咳得整张脸就像是煮沸的虾子。谷雨带着霜降来到小吃摊的时候，点了一份招牌的酸辣粉。霜降一听名字就浑身难受，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能吃辣。谷雨哪肯听他那么多废话，硬是说了一大堆歪门道理说服了霜降。

“烟不抽酒不喝也就算了，这辣你可一定要会吃。”

“是男人就给我干了这碗酸辣汤！”

“会吃辣的男人，基本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可难倒他了。”

望着那碗红通通的汤头，霜降咽了好几口口水，他想拒绝，可是谷雨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想起小时候被大人捉弄吃到的花椒，舌头上又麻又辣，感觉喉咙都是火辣辣的。于是他拼命咳嗽，咳到后来竟开始喘了起来。

他害怕吃了面前这碗酸辣粉后会在谷雨的面前有所失态，他并非一吃辣就会哮喘，就是对辣敏感而已。这要如何向谷雨解释才好，谷雨用筷子撩起米粉嗦了一口，连声称赞好吃。霜降不想辜负了谷雨的期待，便也尝试着开始吃第一口酸酸辣辣的米粉。

光是用舌头舔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胃部在燃烧了，谷雨建议他如果实在觉得太辣就多放点醋吧。那个时候霜降倒了多少醋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清楚记得后来的酸辣粉被他调成了酸酸粉。完全没有辣的味道，只剩下无尽的酸。

霜降开始学着吃辣了，他只记住了一点，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就多放点醋。一来二去，醋放得越来越少，辣椒放得越来越多。等到霜降完全会吃辣的时候，谷雨已经离开了他。

在谷雨说出自己伟大的梦想之后，霜降其实是很担忧她的。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要闯出怎样的名堂才算是成功？谷雨说，要像我们现在居住的甘棠镇这样一片繁荣。她说甘棠镇其实还并不算是繁华，人口也不是很多，跟外面的大城市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谷雨是不适合太安逸的生活，就拿那个开了二十多年小卖部的鹿春大叔来说吧，他就是安逸生活的典范。

从年轻时候起就以经营小卖部为生，鹿春大叔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落叶归根呐。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故乡啊，等到老了，总是要回来的。得回来啊，这儿才是你的家。

谷雨走的那天，霜降问她：“你会回来吧？我们一起吃酸辣粉啊。”谷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踮起脚伸手伸了半天也没够到霜降的脑袋，原来霜降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高了啊，再也不是那个孱弱的少年了。

“霜降啊，能跟你一起吃酸辣粉的女孩不是我啊。”

霜降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他赶紧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真是太丢脸了，一个大男孩在路边的酸辣粉摊位径自哭了起来。谷雨是傻瓜，谷雨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霜降在心里不断吐槽着谷雨，他也只敢这样暗暗地说骂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霜降，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烟花大会马上开始了，最佳观景台的位置都人满为患啦。我可是放弃了我的前排位置来找你的啊！你感不感动？感不感动？”

说这话的人是清明，扎着双马尾的清明手上还举着一只快融化成水的冰淇淋，奶白色液体顺着外层流淌下来。清明惊呼一声，把已经融化掉的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霜降觑了她一眼，说：“你这浪费食物可耻啊。”

清明抽了几张桌上的餐巾纸，边擦边说：“都怪霜降不好啦，要不是你偷偷跑到酸辣粉的摊位上，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不找你，冰淇淋也不会化。”

这是什么鬼逻辑啊，霜降的额前瞬间浮现出三条黑线。哎算了算了，永远都不要跟女生吵架，因为你是吵不赢的。不过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就能跟谷雨吵个不停还能继续勾肩搭背呢？大概，这就是所谓的……

等谷雨回来，我一定要把这个发现说给她听。霜降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整理了下情绪后，便随着清明往观景台的方向走去了。不是说观景台已经人满为患了吗？那还看个鬼的烟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