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钟,吃了点夜宵,我的肚子发出满意的咕噜声。夜宵非常简单:一杯热牛奶再加上两片面包,外加一杯速溶咖啡用热水泡好放在书桌上,做完这一切,父母给我说声晚安,还有一句例行的:不要弄得太晚,就进了主卧室。我默默地吃完夜宵,回到自己屋里,打开台灯,清理桌子,拿过书包,喝一口咖啡,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这顿夜宵非常具有必要性,因为之后一个半小时的艰苦奋战总要有物质基础予以支撑。
我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从书包里翻出习题册,找到自己今天的任务指标。最近我的成绩有了明显的上升,前两天年级统考的成绩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而这全要归功于最近刚刚养成的习惯:每晚下了晚自习之后再多学习一个半小时才熄灯就寝。夜半时分没有任何打扰,学习的效率很高。
之所以养成这个习惯完全是因为对面楼栋的那个同班同学,我现在的同桌。我抬头望向窗外,五单元四楼右侧的灯光如往常一样亮着。这个灯光的主人自高中入学以来就稳居我们年级的前十名。他每晚都会学到十二点钟,然后准时熄灯。而我,为了能够追上他的脚步,就会在他熄灯之后,再学习半个小时,带着获得知识的充实感心满意足的睡去。
他是否了解我的这个新习惯不得而知,但在我看来,那道灯光就是对我学习的激励和陪伴。我与那道灯光之间早已有了难以言说的默契。
夜晚让人感到平静,笔尖发出的沙沙声使人舒心,它提醒我正走在前进的道路上。一道道习题在我的自信面前迎刃而解,今天的任务量已经进展大半,我看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与我预期的差不多,我抬头看看对面,灯光依然亮着,但我知道,五分钟后那道灯光就会准时熄灭,从来没有过例外。
两道数学题又被我轻松攻克,我又伸了个懒腰,呷了一口咖啡,杯子中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今晚的学习任务就要圆满结束。手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二十,我抬头望向窗外。
不对劲,对面怎么还在亮着灯?
这个情况是我始料未及的,原本在二十分钟前就该熄灭的灯光为何还在亮着?他这么一个严谨的人,可是从来都没有晚关过一分钟啊!
难道他今天改变了学习策略?他决定从现在开始每晚学习到十二点半了?
不能吧,他的学习成绩一直这么稳定,没有必要突然变得更加刻苦啊。还是因为今天碰到了什么难题,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我心里思忖着,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很快我就回过神来:不对不对,我管他干什么,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要紧。说不定没有什么,他就是今天临时起意多学半个小时呢!对,可能就是这样,我决定观察观察再说。
十二点半,灯光却没有像我期盼的那样熄灭。
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咖啡也已经见底,平常的这个时候我就应该满足的睡去,但在现在,我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对面的灯光没有熄灭,我是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还是继续学下去呢?我又一次开始思考,但是最近几天养成的生物钟已经开始悄悄的提醒我,睡觉的时候到了。眼皮开始变沉,思路也不像刚才那么清晰了。
就在我已经要说服自己,熄灯就寝的时候,一句话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
“最近你的成绩进步的挺快啊,是不是有了什么独家秘笈?”
我的大脑几乎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这家伙在白天的时候问了我这个,我当时还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他一定是也注意到了我卧室的灯光,一定是发现我每晚学习的时间都比他长了!他在怕我会赶超他,所以才突然延长了学习的时间。
他一定是想要搞清楚,我每晚都学习到几点,这样,他就可以比我再长一点时间,继续名列前茅!
想到这里,我彻底明白了。你能注意到我,就以为我注意不到你?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这么容易就被你比下去的人吗?
我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端起茶杯,又悄悄地泡上了一杯咖啡。强打起精神,再次翻开了练习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手表细微的声音时刻提醒着这一点。
凌晨一点。
对面的灯光没有丝毫的改变。我抬头看了一眼,感到一阵失望,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半个小时的学习效率,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这家伙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我想,我今天就是熬也要熬赢你。
凌晨一点半。
灯光岿然不动,咖啡已经见底。在困意和咖啡的争斗之中,困意开始渐渐占据了上风,习题册已经从理科转到了文科,大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做任何计算工作了。行,好样的,不愧是年级前几名的角色,熬夜水平还真不错。
凌晨两点,凌晨两点半,凌晨……
我记不清我最后一次看表是什么时候,但当我第二天在书桌上趴着被我妈叫醒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输了。这一场关乎学习能力的大战,我是彻底的败下阵来。老妈那半是埋怨半是欣慰的话语飘过来,我也记不清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了。我昏昏沉沉的吃着早饭,过短的睡眠导致我的味蕾还没有完全苏醒,我模糊的回忆着昨晚最后我是怎么睡着的。
“这孩子,学习学傻了都,看看这学着学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老妈的声音。
“都是你,孩子知道学了,你还是逼的这么紧。”老爸的声音。
坐在餐桌上的我一言不发,只是昏沉地吃完饭,昏沉地背上书包,昏沉地骑车到了学校,昏沉地做到座位上,趴下就睡。
“啪!”的一声,沉重的书包被摔在旁边的课桌上,把我的睡意惊掉了三分。我循声看去,同桌正怒气冲冲地走进教室。他一把拉出椅子重重地坐下,双手扶在两膝上,微微憋红的脸和喘着的粗气揭示着他此时不满的情绪:“你说说我妈,最近肯定是进了更年期了。”
“你妈怎么了。”我揉揉眼睛,象征性地问一句。
“我不就是昨天去我奶奶家,走之前忘记关卧室灯了么,你说说,就这么一件小事,至于跟我唠叨一路吗?”
什么!竟然是这样!就这么简单?就因为忘关了灯我就莫名其妙的熬了一夜?我到底是在学些什么……我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个傻子,那盏灯亮在那里就是在戏弄我。这种被戏弄的感觉很快转变为一种愤怒,说不清是对谁,也许对自己,也许不是,总之,此时此刻我很想骂骂人。
“该!”我说。
“你说什么?”同桌问。
“活该!”我又恨恨地说了一句,不顾同桌一脸惊讶的表情,再次趴在了课桌上。
我是 朴夏
一个专心讲故事的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