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彻刺骨的冬日,收到一份快递,一本书,一封信,一条黑白交织的围巾。
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总是在措不及防的某刻,予你惊喜,予你惊喜后的感动。
拆开信,娟娟字迹,清秀如初。她说她现在写字越来越丑了,说写给我的这封信更是不堪入目,问我是否还能看得出。
我边笑边用手机调侃着给她回复,“你这是力道用小了吧,是排骨不好吃呢,还是小笼包不够香,我可记得你那是一份排骨吃人家三份米饭的姑娘。”然后紧接着给她发了三个笑哭的表情。
她叹气,“许久不动笔,没有那种feel了。”
我笑道,“那就多给我写信,每次都带点小礼物就最好不过了,哈哈哈。”
我俩相互寒暄着。
她说,“这本书她已看过。”我说,“书中有你的温度我甚是喜欢。”
她说,“我是凭记忆想起你的地址来的。”我说,“那太厉害了,看来我一直住在你心里,让我再傲娇一会儿。”
她说,“寄出三个包裹,唯有给你写信了,你就尽情的傲娇吧。”我哈哈笑着说,“我就偏不感动,偏不流泪,偏不说谢谢。”
她说,“我只是让你傲娇,谁让你流泪了。”而傲娇如我,就偏偏流了泪。
穷极一生未做完一场梦,而你是我一念之间刮过的一阵风,走了也就走了,只是时间过去,无关悲喜,只是偶尔会想起。
—2—
许嘉站在成都的天桥上,吸一口烟,吐着一个个眼圈。头顶上一架架飞机掠空而过,脚底下一辆辆汽车川流不息,他看着这座灯红酒绿的不夜城,发起了呆,偶尔几声叹息夹杂在袅袅烟雾里。
他站在轻缓的微光里,回眺自己无缘的大学,他还是不甘心,他还是喜欢那所大学,没有办法去接受第二志愿的大学。
许嘉矗立良久才收回所有遗憾,心里勉励以后自己不要再为此深陷迷茫。
初来成都,他决定在黎明之前,走入少陵路酒吧的狂欢灯火。
随着浓深的夜幕降临,少陵路变得热闹起来,交织的乐器声夹裹在晚风中,行走在人行道上,问候着每一个背负着不同故事的人,包括MUSE(酒吧)门口旁这个叫许嘉的少年。
街角小巷旁,有一位自弹自唱的女孩,不着急的调调平滑的从指隙间弹出,专注着,款款深情。然而周围并没有一个听众。但是女孩歌声的那份真挚,却慢慢流露进了许嘉的心里。
MUSE的LED灯折射到女孩的脸上,有点落寞的味道,就像当下的空气几丝幽幽寥落。
徐嘉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愁绪,还牵动着自身这些天无以平复的苦恼,他恍惚间感觉到一丝通病相连的温暖。
来往的人行至匆匆,没有人在这驻足停留片刻,只有许嘉矗立在那里,迷蒙又茫然的听了许久的歌,却被这首女版的《其实都没有》模糊了双眼。
“我也曾经憧憬过,后来没结果,只能靠一首歌真的再说我,是那种特别干哑的喉咙,唱着淡淡的忧伤。”
大致看出许嘉对这首歌的喜欢,女孩反复低吟着这首歌致谢这位唯一的“观众”。
此时,鸟儿惊起,将树叶抖乱,叶子在他脸庞划过。许嘉缓过神儿,连日里心中郁积蓦然消散,渐渐的舒朗起来。
许嘉心情舒畅多了,总要感谢一下对面那个女孩吧。
徐嘉买了一杯奶茶,不管女孩看他的目光是多么怪异,不管周围路人又是多么不解,许嘉径直的走向女孩,将奶茶送至她的手中,并铿锵有力的说了句“加油”。
然后没做一字解释,转身后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留下消失在人海的背影,甚是潇洒。
彼时,人依旧匆匆,月亮渐圆,星子颇少。餐馆饭香浓浓,徐徐凉凉秋风轻盈的穿梭着这座不夜城。
许嘉带着愉悦的神情,透过斑斓的光,向远处眺望,像看到了那颗耀眼的希望之星。
好长时间以后,许嘉和女孩聊起第一次邂逅,许嘉描述,一动不动的看着你弹唱,特别平静,特别温柔,就像向阳坡上的向阳花安静的无比柔和的舒展。
—3—
某些人并没有铭刻在心里,某一天却被无端的挑起,说的便是许嘉。
许嘉在成都平平常常的过了三个月之后,很想去找那位让自己心结舒畅起来的女孩。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看一下女孩是否过得还好。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晚自习没有课,他就会去少陵路的酒吧里,这次在这家,下次去那家,用一两个小时流连在这夜夜笙歌,生生不息的地方。
后来,徐嘉终于在一家店面很小的酒吧里看到了她,透过玻璃,女孩的神情依旧让他动容。
徐嘉走进第一件事就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女孩叫柳叶儿。
在许嘉以后的生活中,他天天都会悄然无息的来到这家酒吧,听她唱歌时的款款神情。看到她疲惫的笑,许嘉很想再从她面前说一声“加油”,送去清凉的慰藉。
徐嘉犹如一个赤脚站在沙滩上的人,期盼在退潮那一刻,踩入海水。可一期一会的海浪都倦了,而他依旧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他只是眷恋这样夜色迢迢中被烟火浊身的美好,日复一日,舍不得离开。
“为了答谢新老客户,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合唱的吗?”
柳叶儿环视了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柳叶儿走到他身旁,问他:“帅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唱吗?”
他的所有迟疑在听到她的心跳声后隐默,哪里还会说不愿意呢。可是一上台他就后悔了,忘了自己天生是一个音痴。
柳叶儿看着他,眼里不由划过一抹了然之意,然后握住他的手,小声跟他说:“没事的,你就小声跟着我的节奏就行了。”
酒吧缓缓响起了《其实都没有》的旋律。
唱完后,许嘉便匆匆的下台,没敢回头,尽量使得自己的背影显得从容。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屋檐揉碎了雨水,迸落的水珠落在许嘉的脸颊上,下一秒卷入哔哔的夜雨。
许嘉一脸愁容之时,柳叶儿早已撑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走吧,我送你。”
语稔熟练地像多年已久的老友,没有任何的生疏之感。
许嘉做好一路上相顾无言的准备,可没想雨水刚打湿裤脚,便囧的他想一头扎进这涤荡万物的雨幕中。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送我奶茶的哥哥,还和我说了句‘加油’,是吧。”
“当时有点心血来潮,有点傻气。”
“你现在也挺傻的,来了这么多次也不和我打招呼,哪有等女生先开口的呀。”
许嘉被憋的语无伦次,像只嘟嘴地松鼠,可爱至极,柳叶儿伴着鬼脸,哈哈大笑。
许嘉低头看着她微笑,像皎洁如雪的白瓷散发着光辉,惹尽世间风花雪月,心间一丝丝悸动。
一伞,两人,短短一瞬间,在瑟瑟秋雨之中,两人却染上了令人发暖的情愫。
—4—
隆冬时节,许嘉和柳叶儿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们经常出去玩。
柳叶儿的实力不仅体现在弹唱方面,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柳叶儿有一次问许嘉的家乡在哪里,许嘉指向遥远的北方,并不解的反问道:“怎么,要来吗,我让我妈给你炖你最喜欢大排骨。”
柳叶儿脸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那里啊,那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特产,你可到时候给我快递,没事,邮费我出,大叔。”柳叶儿那坏坏的笑意让许嘉甚是头大。许嘉捏住柳叶儿的脸蛋儿,“你不准叫我大叔,我才比你大三个月嘞。”
一小片夕阳正好攀援在老墙上的枯藤,微弱的光线恰巧碰触到他那捏住脸蛋儿的手,留下几许余温。窗外的红灯笼被风吹地左右摇摆,这留在邵华里飞卷的尘埃都有闹腾腾的生机了。
后来有一次,许嘉生病了。
放寒假后,许嘉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本想在成都打工几日,多买点特产同朋友年关一块回去。然而一次流行性感冒扰乱了他所有计划。
许嘉四肢无力的这几天一直住在柳叶儿的小窝里,由柳叶儿来照顾。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虽然身虚体弱,但那些散淡的日子,总闪烁着美好的芬芳。
柳叶儿怕他无聊,给他弹吉他,给他唱他最爱听的歌。唱至深处,柳叶儿便哽咽,许嘉不问缘由,便给他讲几个段子逗她,总是惹的她一边哭着,一边笑着。柳叶儿还是怕他无聊,就叫人来组饭局,大家趁着酒酣唱歌,不忘调侃这几年在外漂荡的一无是处和无所成就,颇有风灯凌乱,少年羁旅的薄境。而大家还说:“叶儿啊,不赖啊,你男朋友虽然看起来有点虚,但蛮帅的嘛。”而许嘉只能捧着一杯温水,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个闹腾腾地女孩意气风发的样子。
单算这一刻,两个人像极了电视剧的主人公,把生活的温暖与关怀送给彼此,一起在林荫小路边闲致散步,一起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里,送走夕阳等待月光。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不然怎么说寸光阴呢。他很快就恢复回了家。潦草收场,氧化成风,遗憾在昨日里。
—5—
而他们再见面时,已经有大批的上班族和大学生回归成都,柳叶儿本来是要回家的,因为他相约,不得不改签到明天。
成都年后还是有点冷,萧萧北风,甚是凉意上心头。她到时许嘉已经从门口等着了,穿着一件黑色尼龙大衣,披着一条黑白交织的围巾,倚在门口,着实有范儿。
“怎么不进去?”
“害怕你看不见我。”徐嘉笑嘻嘻的说着。
他定的这家火锅店生意极好,屋顶的吊灯照出淡黄色的暖光,角落旁悠扬的提琴声飘散到每一个餐桌,伴随碗碟碰撞和底料沸腾的声音,情调颇为别致。
周围的气氛非常好,他喝地有点儿醉,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醒酒。
“许嘉,我…我要回家了,以后有可能不会来成都了。”许嘉好似没有听到,只是,睫毛的颤抖出卖了他。
他用手压了压眼角,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句:“我喜欢你。”
“我就要走了,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告别。”
许嘉知道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他只是不想把他们的故事湮灭在这个冬天里。此时,蒸蒸热气模糊了窗外的视线,看不清楚对面的模样。
离别时候,许嘉将那条黑白交织的围巾围到她脖子上,在她耳边轻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