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细长的东西,他们让我联想到皮肉分离和血液四溢,那么细,那么长,却总是让人受到伤害,说不上来,就是很恐惧。
小时候看奶奶用一根细长的细线包围着一块肥皂,只消轻轻的一拉,肥皂就变成了两半,当时觉得很好玩,后来细想,这是个很可怕的事情。肥皂这种东西,你是不能生硬的把它掰开,或者说用刀去切开它,这些都是不可行的,但是一根细长的线,软塌塌的,细绵绵的,却能做到。
不仅如此,但凡是细长的事物都令我恐惧,像冷血的蛇,走不进你的心,还带着一股清寒。像一条蚯蚓,毫无定型的在土地里钻来钻去,一旦出了地面便扭作一团,肆意的跳动。
像一根面条,刚刚出锅冒着热气,吱溜一声,就顺着喉咙进了胃,来不及反应就成了营养或者体内垃圾。面条,毫无滋味,还带着股随意,实在爱不起来。
古代自尽不是白绫就是麻绳,就拿白绫来说,无非是三尺长的步,你把它拿在手里,也是软塌塌的一片,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三尺白绫是如何面无表情的讥笑在生与死之间蹬脚挣扎的一条条长舌和一双双瞳眼。
还有一根根头发,它们狂妄的在你的头顶往外蓬勃,在每一个深夜,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一寸寸的冲出头皮,蔓延在你的梦里。你能看到的无非每个白天散落在枕边的,被遗弃了的,面目狰狞的,不曾挣扎的,凹成莫名形状的落发,和在浴室地面上堵住下水道的一堆缠绕在一起的,恶心的,让人无能为力的,时过已久的落发。
耳机也不列外,它们总是在晚上入睡前殷勤的与你作伴,每个清晨被脖子上的耳机线缠到无法呼吸的醒来时,你除了解开它别无他法,或许他就是梦中将你追捕的不明生物又或许是你在荒郊野外找回家的路时从草地里突然伸出的枯手。
以及那一根根充电器,他把我们和世界联系起来,但同时又把我们和生活开始隔绝。它连通着我们和世界,我们在和世界上每一个生物互诉情肠,却生出一面墙挡住我们和生活的交往。它自私,自大,妄为,专横,占有欲强,一心操纵着我们,却假装臣服于我们。当你在沾沾自喜它为你服务时殊不知你早已沦落地狱为它卖命。
我还是讨厌细长的东西,像一条条钢筋,立在地上,不小心摔落的工人,鲜活的生命,鲜嫩的肉体,在钢筋上满满的行径,液体涂满钢筋,它们合二为一,它们不离不弃。然后工人和钢筋撑起了这个建筑,并日夜守护。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建筑的生命是如次的真实。
生活依旧有很多细长的东西,男人和女人腰上的皮带,说不上是爱还是性,但凡入戏便开始松懈,褪下防御,像褪下一根根皮带一样,开始交融,是皮带融入了生活,还是生活必须要有皮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夜,不过是重演一遍。
生活总是如此,你越不喜欢,它越是会有,也不能这么说,可能是你太过敏感,就像那一条条狗绳,拴着狗的脖子也拴着狗的命运,看似是保护,其实是伤害,那些天性和本真在狗绳上打结缠绕,最后融进了狗绳,成就了安逸,失去了自我。
鱼竿,细长的鱼竿,在人的手上,长期的捏拿抚摸,一块地方变的光滑又细腻,一个空闲,时间踱步,空气中蒸腾的汗液,为贪食的鱼儿祈祷,希望明天的太阳依旧可爱,粘黏着生和死,浑浊着独钓者的梦,那是鱼的归宿。
说不上来,像是垂死之人无助的泪,拉成的长线,那么细长,还是在生活中无望挣扎的困苦,一根细长的线啊,在你的脖颈,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划过,你想要抓住,却摸不着方向,它依旧腆着脸,一个劲的挑衅着你。
你哭不出,那一串串,金莹剔透的,像细线一般的,让人难堪的泪珠,你有的,不过是氤氲在胸腔的怨气,或者说是不敢为,它们在你的心底,像一根冰激凌在晒太阳,懒洋洋的,暖和和的,安稳的,不知死活的,融化开来,混着血液向着体内的四面八方喧嚣,只剩下一个塑料包装纸,瘫在哪里叫嚣。
你能做的,只能是讨厌细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