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描写秋的文章,诗词或者其它形式的文艺作品数不胜数。虽然其中所表达的寓意不尽相同,但对故乡的秋的情感,倒是有几分令人共鸣的意味。
而回忆起故乡的秋,确如郁达夫先生所言南国之秋那样来得慢。直到了农历八月中旬,故乡的秋味才逐渐有些被察觉,此时屋宇底下的人们方才知晓,这无垠的极细微的秋雨已然弥漫了一月有余。这种雨,视觉上总能让人联想到江南六月的梅雨,但你若沉下心来听,闻和感受:那来自亘古神秘夏夜的聒噪的蝉鸣声愈发变淡,仅存的微弱翼振,成了古人诗文中的“寒蝉”,有气无力地告别末夏;而占据空气的已由湿热变成夹杂着桂花香味的凉气;而感受最为直接的无外乎是凉凉的温度。从这三点上分析,这场雨,与彼时的梅雨是截然不同的。当然,总有人会疑惑,既然这场雨似乎靠不住,为何不看树,树叶落了,秋不就来了吗?一叶知秋,确实如此,这是一个间短而又美妙的动态过程。但故乡房舍的周围的树,除了早早便凋零的桃李之类,都似乎甘愿在等这场雨过后的那一阵阵来自朔北的风。而远山,除了突兀其中刚收割完的田地带几分萧瑟,翠绿依然是它的主色调。这就是故乡的秋,来的慢,自己反而更喜欢她的慢,让人能够逐渐适应她的寒凉,慢慢地配合她,当衣服一件件地加在身上,被子在某个夜里也换得厚实,火炉也重新搬出来置上炭火放在屋子中央……当真正回过头来,自己不禁感谢故乡的秋来得慢,不让人猝不及防,那些该有的温暖,正是来源于慢慢配合她缓慢步伐的结果。
人们在品尝食物的时候,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所谓的味道。感受秋天的味道,若从自然的角度,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的话,对秋天的第一印象自然是萧瑟的,秋天自然是落叶枯萎、走向荒芜的季节——她是大多数生命的最后尽头。当然,当人们把情感寄托与其中,第一个秋天的味道便是“悲凉”,第二个便是“收获”。前者或许是大多数植物以生命周期的更替来启示人们,而后者则来源于人们的劳动和思考。当人们因为草木的凋零而触景生情时,食物的增加和亦或是亲人的团聚,便增添了弥足珍贵的欣慰。而故乡秋之味,总逃不脱悲凉的滋味,所幸的是,每年的中秋节,在满月的陪伴下,亲人们短暂的团聚实为缓解这一种愁绪的良药。所以,对于我来说,故乡秋的味道,除了与其它地方的秋天常有的萧瑟,还有团聚的喜悦。故乡的老人爱种点小菜,辣椒、姜、蒜……也自养些吃杂粮长大的家禽,到了中秋节这一天,年轻人们暂时回家住几日,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日暮时分,围着一张木桌享用着秋里最新鲜的一桌菜。到了离别那日,辣椒晒干,姜和蒜贮藏在温暖的窑洞里,家禽继续养着,而这些秋天收获的食材在慢慢而来的西风里,可以一直保留到明年开春。
至于故乡的秋到底为何物?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民谣歌曲《秋酿》唱到:“春天的麦芽酿成秋天的酒啊/摇曳的烛光闪烁着他的脸庞/喝下这杯微醺的陈酿/”但在很多时候,自己总将故乡的秋说成一种记忆。也有人说记忆是不可靠的,为何不珍惜现在?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也会成为未来的一段记忆。姑且就把故乡秋当作一段又一段的记忆——我这里之所以不用“回忆”而用“记忆”是因为“回忆”是人们主动刻意去想的,而“记忆”无论你是否会想它,它一直都会存在于你的脑海里。这段回忆不见得那么美好,也不见得那么不堪,但终究是难以忘怀。前不久有位好友问过我,大学四年的秋季,你最喜欢哪一年的?当时我没回答上来,记忆中四年的秋天似乎都是同一种感觉。如今回忆起故乡的秋天,同样感觉她只有一个:她是令人不免“悲凉萧瑟”的,她亦是让人满怀“喜悦收获”的。
现今,但细细想来,再面对故乡的秋的时候,不论是记忆中还是现实里,不免多了种“错失良机”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毫无准备和缺乏思考。而之于她的情感,来源于记忆,记忆把生活的一切都占据了,让自己一直想回到记忆里某一处的某一个秋天!而面对现实中的这一个季节时候,毫无准备,束手无策,这份情感无处安放,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归所。下一个季节来临时,彼时此刻,这种“错失良机”的感觉又分外刺痛!
别留在过往/谁为他脱下体面的西装/
异乡的游子啊/爬上树梢的月亮/
是否还在他心上
——房东的猫《秋酿》
沙凡
作于农历庚子年八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