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附近的杨梅树闹了虫灾,收成不好。阿姨去老家山上挑挑拣拣,花了大半天,总算凑满了一箱子杨梅,外表看起来差强人意。我捡出一把泡进盐水里,等着白虫子从杨梅里游出来。果不其然,即便已经是精挑细选了,可还是有一半的杨梅有虫子。
我精心把没生虫的杨梅捡出来,晾干,留作泡酒;而爬出过虫子的那些,直接摆进果盘,等着让家人随手吃。
小孩子放学回来,看见杨梅,连书包都没摘,就拿起一个吃起来。我心想:果然还是孩子,只要果甜,他们就开心。
没想到,很快戏剧化的一幕来了。大一点的女儿,看到阳台上铺开的一片杨梅,立刻叫起来:”妈妈,我吃这些可以吗?“ 换做是别家的妈妈,可能会把最好的留给孩子,可作为酒腻子,最好的杨梅还是要留给酒的。我拒绝了她,解释说:'厨房里的杨梅也很好,只是个别有些虫子,都已经处理掉了。泡酒的杨梅一定是要选完美的,一颗有问题,会影响一瓶子的酒。” 也许我说的有些夸张,可造酒者的态度还是得让别人懂得的。
入夜后,孩子们看着我,把晾干的杨梅放进一个透明的罐子,抓了一大把冰糖,和杨梅混合在一起,接着缓缓倒入一整瓶朗姆酒,刚好没过所有食材。“啊,这样可真好看啊!”小一点的孩子带着稚气兴奋地说。大女儿,大概是年年见我做酒,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安静地看着瓶子。
“今年,就只有这么一瓶吗?”女儿轻声问我。我点点头,告诉她附近的树园里闹了虫灾,收成不好。“等洗好的那些杨梅吃完了,妈妈直接买其它地方的杨梅给你们吃。”我说。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每一周,我都会轻轻翻转一下杨梅酒,让果实、糖分以及酒液均匀接触,再放到阴凉处继续等待。之后,我又从更远的产地买了一箱子杨梅,不过,那一年因为家里事情多,我也没有心思再做一次酒了。
一个月后,白色的朗姆酒融化成了一簇透光的玫瑰,粉红色的影子投射到餐桌上。我给成年人都盛了一杯,又分出一小壶送给邻居一家。
大女儿明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的盛酒匙,我知道她想和我说点什么,于是我坐下来,也盯着她的眼睛看。她会心一笑说:“妈妈,幸好那天你把最好的留下来了,过了这么久,最好的东西还在我们家里。” 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知母莫于女啊,何其幸福!我把小半瓶连酒带梅子一起放回冰箱,中秋时便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