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过不去都会过去,而有的伤口,纵使不曾治疗,也会在时间里慢慢风干,结痂,自愈。
那天,当我直接地问阿姨这些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的时候,阿姨切菜的手有片刻停顿,被海风吹得有点黄褐色的脸上,突然窘得有点红。有点无奈地说,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说嘛,有什么好说地,过去了。
显然,阿姨不愿意再提起。但碍于我问得太直接,她没有推脱缓和的空间,怕我失了面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付。
阿姨是公司饭堂请的临时工,今年正好五十岁,是附近村子里的渔民。据知,阿姨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满。
早上,八点半之前,将孙子送上幼儿园。十点赶到我们公司为大家做一顿午餐。收拾好饭堂,再接孙子放学。中午一点以后到下午四点半接孙子之前的时间,是空出来的,阿姨想利用这个时间再找份家政的工作,但目前还没找到。晚上,只要碰上合适的潮水,阿姨还要出海拾贝、打蚝蛎,卖给商贩,补贴家用。
书上说,如果一个女人把生活过得特别忙碌,不是生活遇上了困境,便是男人不够疼她。很不幸,阿姨这两样都占上了,生活穷困,非但没有男人疼,而且还是被男人生生地捅了一刀,伤口在心上,至今汩汩流着血,无法痊愈。
这个捅刀的男人,是他的丈夫,到今天只能叫前夫了,因为那个男人早已是别人的老公,是包括阿姨在内第三个女人的老公了。
那个男人是阿姨的初恋,他们是自由恋爱,一见钟情。
现在看来,一见钟情,电光火石的爱情,总是带有急功近利的盲目性,少了些了解,少些时间的磨合,日后便生出诸多的可能性与不稳定性。
她们恋爱,结婚,生子。一切的程序像所有的家庭一样,但她们在一年内都完成了。典型的闪婚。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发生,阿姨一定也会像其它渔民生活一样,陪着一个男人,带着几个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忙于生计,默默地生活到老。
问题出现是在婚后的第五年。当时,阿姨和老公在镇上开一间小发廊。阿姨的表妹,因为谈对象问题,与家里闹得不愉快,经常就跑到表姐这里来“避难”。又闲着无事,便跟表姐,姐夫学手艺。一个男人与两个年轻女人一起共事,本来就是瓜田李下。阿姨没有防备,因为那是她的亲表妹,姑妈的女儿。
真正的伤害,总是出其不意趁人不备。
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偏就那时候,阿姨怀上了二胎。那时候,国家的计划生育还是抓得很严。农村生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必须在五年以后才能出生。阿姨为了顺利生下孩子,只好躲回娘家避风头。有的人,永远是荷尔蒙指挥行动,用下半身谈恋爱。就是那个空缺,孤男寡女滚到了一起。
狼烟四起,风言风语传遍整个村子。阿姨先是不信,但事实由不得阿姨信与不信。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那段时间,阿姨软硬兼施,苦口婆心,甚至是苦苦哀求,愣是没有劝得浪子回头。对表妹更是道理讲了一箩筐,口水都讲干了,也没有获得小三的一点点同情。
“你一个女孩子,什么男人找不到?怎么偏偏看上我屋的?”
“人要脸,树要皮的,你说我们以后怎么走得出门?”
“我们是亲的表姐妹,娘家的路我们都要走,你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看在我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别趟这混水好么?”
“你现在退出,我们还是好姐妹,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一样,行不?”
“全世界的男人,你找哪一个我都不管,怎么就非要找我家的呢?”
。。。。。
那个女人看着窗外,背着身,死也不吭声。
看来,讲理,哀求是没用了,
阿姨第二天赶到姑妈家求助。
“姑妈,能不能劝小雅回头?你说我们这亲戚一家,她跟我的男人搞到一起,这脸将来往哪搁?”
“姑妈,小雅跟我屋的,能得什么好,钱也没钱,什么没有,她投的是什么呢?”
得到姑妈的一句话却是“表姐能嫁,表妹为什么不能嫁”。
果真有其女必有其母。
一切的努力都无济于事,阿姨是彻底的失望了。
事情败露,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真是推波助澜。狗男女干脆脸皮也不要了,奸情直接从地下转到地上,在小镇的另租房子,公然地住一起。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被人欺负地骑在头上拉屎。实可忍孰不可忍。
村里人看不下去,阿姨的哥哥嫂嫂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拉着阿姨,直奔那对狗男女的“狗窝”。
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聚了一帮狐朋狗友。显然,他们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一场恶战势在必然。
“谁抢到就是谁的。”小三到理直气壮。言外之意是,你人老珠黄,没本事,看不住自己男人,只好认栽。
“今天我倒要教训教训你这臭不要脸的”就着上去就是一巴掌。狗血剧情从此拉开。
阿姨扯住了小三的衣服,想踢几脚。小三反手抓住了阿姨的头发,撕扯在一起。嫂子也来帮忙,几个女人就那样凌乱不堪地撕扯在一起。最后,小三的衣服被扯破了,阿姨的头发也扯掉了一大把。
旁人也并没掺和进来,只在一边拉拉扯扯,明里拉架,暗里帮着小三。
整个战争是怎样的结束的,阿姨不记得。阿姨只记得男人的一句话“不管我跟谁,我也不会要你了。”这话是对阿姨说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合法夫妻。
阿姨说,如果我敢杀鸡杀鸭,那天我就把那个男人杀了。当然,生活没有如果,男人的冷酷无情,受伤的永远是女人。
曾经的海誓山盟在这一刻恩断义绝。不甘不愿,拖了几年,还是把婚离了。
没有财产分割,只有两个孩子的负担。离婚协议上写的是:两个孩子一人抚养一个。阿姨认了。可男人永远改不了粘花惹草的本性,女人依然是一个一个换,孩子却不管不顾。阿姨无奈,只好又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重任。几年的婚姻,带来的除了伤害,还有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
也只有女人,再苦再难,也有一颗护犊的爱心。
六年不到的婚姻生活,彻底改写了阿姨的这一生。这个男人从她的生活路过,从此她的生活兵荒马乱。
如何在困苦中担起生活的责任,这个课程阿姨修习了十几年。我问阿姨,怎么没有考虑过再婚呢。阿姨说,再婚干什么?只不过是找一个伴,再给人当保姆,有人吵架。第一次的婚姻是嫁给爱情,第二次婚姻便是嫁给经济了。言外之意是再结合的婚姻,各种纠纷会更多。
阿姨不再对男人抱有幻想,也不再对婚姻抱有期待。
我佩服阿姨的透彻。对现实环境和自身情况体悟的一种透彻。
一颗彻底伤透的心,找不到好的庇护,只好在暗夜里独自舔血,默默愈合,以换来一个坚强体面的自尊。
残酷的现实是人生最好的课堂。生活的重负,生生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逼成了“女汉子”。瘦弱的双肩上坚韧地担起生活的全部责任。
曾经,阿姨也是一朵娇艳的花。
后记:这篇文字,我写得很吃力,我不知道如何把一个被小三伤害,婚外情的故事,写得活色生香,有亲临现场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位来叙述。本来,不想我的这篇文字表达方式依然像第一周作业一样地和风细雨,我尽力了,还是做不好,方式没怎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