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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记不住 可是也忘不掉
那时候
那种秘密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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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陆的微信时,我正心不在焉地一边听着视频里老师喋喋不休的大道理,一边摆弄手机,微信聊天界面上无数个小红点也拯救不了我如坐针毡的烦闷。
不停地有新消息进来,手机一直在震,我点进不断刷到列表最顶端的群里瞥了一眼,大家正在讨论今年考研时间又他妈的提前了,还要不要人活了。一票头顶名校光环,自称学渣的考研狗们齐刷葛优瘫和不干啦,以头抢地求爷爷告奶奶,最最要命的是,他强任他强,社会主义的清风正拂过认真复习得到学霸们,连嘴炮都懒得来打,直接考场干死其他。
所以陆的那条“我要回国啦!明晚到家!约起约起!”消息里接二连三的感叹号恰成了我摁下暂停键的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要死不活,起死回生。
拿着越来越烫的手机等了一会儿,回复过去的“好”没了后续,估计那边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德国和这里有六个小时的时差,365乘以6再除以24,数理结果只有91.25天,地球上却已经整整过了一年。
第二天晚上快十二点,手机响了。我有点意外,陆一向觉得煲电话粥这种事情温情有余,快感不足,所以不是有什么急事儿,不喜欢打电话,看来刚回国的劲太猛,兴奋过了头。
< 2 >
陆这个人臭屁,喜欢搞特殊,就因为看了场《命中注定》,硬要我把他的来电铃声设置成《almost lover》。他叽叽歪歪了一路,念叨取个贱名不仅好养活,还容易找个好对象,你瞧瞧冯大理和宋昆明,唉你说,要不我也去改个名?不过汤唯是真美,那首歌也好听,把我的铃声换成这个吧。
“不换。”
“换嘛换嘛。”
电影带来的情绪还在拉扯,人行道旁车水马龙,城市打开了夜夜笙歌的音响,夜晚的高潮在这一双盛满了笑意还不停地在眼前晃啊晃的狗狗眼中纷至沓来又戛然而止。
我只有一个问题,二十岁的男孩子都是这么擅长撒娇的吗。
bingo!一个完美的双杀,理智都他妈的喂了狗。
拐进小区之后,陆故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叫醒一盏盏声控灯,我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双手插兜,微微昂着头往前走,一副仿佛全世界都不在话下的模样。我很没骨气地边掏出手机边朝他喊,“你这种人到了东北,一定被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
“没关系啊,反正你一定能认出我。”陆一个潇洒的转身,背后灯光乍起,身形颀长挺拔,日渐凌厉的年少气盛,恰有未脱的孩子气奇妙中和,偏偏好看到爆炸。
有什么办法呢。你怕黑,偏偏他是那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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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要生气了啊!”
“听着呢!声音轻点!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噢,明天出来玩呀~”
“嗯,哪儿见?”
“等我电话!”一秒就能泄了气,下一秒又能变得超级开心,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复杂又纯粹的心性。
那天晚上梦见了去上海世博会的那个夏天。期末考试结束,妈妈没时间一起去,替我报了一个旅游小团,在大巴车上掏出了同一个学校的学生证,然后就认识了陆,他和父母一起。
最后陆的父母决定一起游览,我俩倒刚好组成二人分队,一起一路小跑排队盖章,在西班牙馆前合照,去味千拉面吃午饭,和问路的外国大叔瞎扯,买了海宝娃娃就往对方身上怼。
初次见面,臭味相投。
陆比我大一届,当我的高三完全贯彻题海战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悠哉悠哉地过上了大学生活,寒假回来后依然十分没有创意地约了一起看电影,一个劲地嘚瑟大学生涯是多么轻松,寝室的兄弟是多么靠谱,班花又是多么正点。
“你个直男,喜欢就追咯。”
“不不不,好歹等你考完大学。”
翻了一个白眼,手里的电影票却紧张地捏成了一团:“关我什么事?”
“要给你做一个好榜样啊~”
“……”
后来瞎扯了几句,天气实在太冷了,两个怂蛋还是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来年开春再战。
过年太忙,就没有再见面了。
后来自然没有去一个城市读书,一南一北,再后来就是远隔重洋。
日复一日,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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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总是欠打,选的地方竟然是儿童公园。
“我看你的朋友圈,去了什么地方都要拍摩天轮,费那功夫跑老远干什么,咱们家门口不久有一个吗?”话是这么说,却买了旋转木马的票,催我别磨磨蹭蹭,赶紧的。
“你不坐吗?”
“我给你拍。”
“噢。”
当然不是小时候的感觉了。设施倒是一直没变,木马的彩漆都已经剥落了,东缺一块西掉一色的,能感觉到轴轮的不顺滑,以前坐着还担心会不会摔下去,紧握着扶手,连腿都不敢晃,现在脚都能够着地儿了,身子伸展不开,有些憋屈。
他拿着手机,认真的架势还是很足,嘻嘻哈哈,总是改不了嘴欠:“死小孩你倒是笑一个啊,唉唉唉看镜头看镜头,哈哈哈哈!”
我妄想透过镜头看看他,六年了,似乎什么都没变。
其实变了。
我永远记得那场电影结束回家之前最后几句对话,因为道了再见之后,我看着他因为冷有点驼的背影越来越远,脸上的水迹在风中有刺痛感。
这件事情告诉我一个道理,千万别在冬天零下的室外哭啊,纯粹自虐。
当时不知道仗着什么,什么话都敢脱口而出。
“关我什么事?”
“要给你做一个好榜样啊~”
“我没打死你一定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那就继续喜欢下去啊。”
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要是放现在,憋死也不会再说了,说多错多。
不是不敢,是不舍得。玩笑性质的真感情,自然是爱的,不是做爱的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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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求学的日子,多多少少体会到人心叵测和身份迥异,见过也挣扎过,哭过也漠视过,有过太多不敢苟同之后,才明白有一些人,实在太珍贵了。先不说灵魂契合如此缥缈的高深,能玩到一起,就已是难得,棋逢对手,酒逢知己,那更是三生有幸了。
感情牵绊不止于爱情,朋友、家人、生死之交,哪一个都恰当,就是不舍得,不舍得意气风发的模样落入柴米油盐的平庸,不舍得在争吵中磨损彼此的爱意,不舍得除了开心和快乐,还会带给对方任何负面的情绪和回忆。
倘若一些年后,逐渐明白生之可忧,死之可怖,有了更适合过一辈子的人,逐渐接受了不断试错的人生,有了最爱,也没有忘记老伙计们,或许还能住在附近,每天晨练时依旧对着嚎两嗓子,到老了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品茶,晒晒太阳,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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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球往天上望去,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依然是皎皎千年的白月光。
躯壳不在了,神还是神,人世还在, 爱还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