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热闹着引人夺目,步步紧逼,不如趋向做一个人群之中真实自然的人,不张扬,不虚饰,随时保持退后的位置。心有所定,只是专注做事。
——安妮宝贝 《素年锦时》”
01
女儿学会了好多新本领,比如在认认真真对视的时候,会将小脑袋轻轻贴在我胸口,拍着我的脸喊妈妈,比如她揪完我头发我佯装哭泣,她会瞪大眼睛赶紧过来揉揉。她是一个仅有十个月大的孩子啊!对于拥有零下泪点的我,受不了这样的套路。
与妈妈爱我相比,我还是太吝啬,从不给女儿过多夸赞。即便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天使宝宝,即便她生病也不会无休止的哭喊,即便她不愿分离也能控制情感,即便她所有的大动作发育都早于同月龄小朋友,即便她没有主动给我们添过任何麻烦。
掉光了叶子的树干看起来单薄沧桑,阳光从结冰的水面上反射出晃眼的白光,我搂着女儿小小的身体,仿佛依偎在妈妈身旁。
“妈妈身旁”是一剂安眠药。多少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妈妈身旁闭上眼睛,偷偷留一条缝,享受妈妈以为我睡着了轻轻抚摸我头发的温柔,多少个挑灯夜读紧张难眠的晚上,在妈妈身旁便能快速进入梦乡。女儿应该也想要在“妈妈身旁”,偏偏姥姥心疼妈妈,于是近十个月,她都在“姥姥身旁”。
02
去年这个季节,已经下过第一场雪,路面微微打滑,本就紧张的妈妈越发坐立不安。
立冬后夜来的更早了,我的身子也越来越沉。每天到家天已经黑透,远远地看到寒风中伸长脖子张望的妈妈,在每辆车经过时都皱着眉眯着眼弯腰低头看看,不知女儿坐在哪辆陌生滴滴车的副驾上。风吹乱她为了节省时间方便照顾我剪短的头发,吹皱了她渐渐老去的容颜,吹湿了我迎风流泪的沙眼。
于是我们母女俩带着肚子里未出世的小人儿换了个高价住所,我不用再每天上下攀爬五楼两次,妈妈四次。
搬家那天妈妈特高兴,兴奋地说:“这下好了,只有十六级台阶”。后来又说:“我从窗户上能看到你下班,你一出门我就盛饭”、“我从这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焙子,用不了半小时就能走个来回”、“这附近菜太贵了,我回咱们小区菜市场买”......
03
时光倒流回十三年前,三十平米全天没有阳光要靠点灯照明的出租房,一张字台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火炉一口水缸,还有一只啃过书箱咬过床腿吃过熏鸡烤肉苹果香肠的大老鼠,尸体出现在邻居家的碳堆上。
我就读的中学小学都是平房,教室中间有一个大火炉,是全班师生取暖的工具。值日生负责每天早到班级,在上课前点着炉子。下课围炉说笑,暖暖的炉膛里烧的红红的碳和跳动的火苗是冬天课间的享受。能蒙的住炉子的同学都值得表扬,他们的智慧和技术是第二天值日生的福利。然而,如果恰好轮到我却又没有这个福利的时候,妈妈都会摸黑去帮我完成这项任务,那个时候我却在被窝里,温暖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年夏天,不知什么原因我拉起了肚子,直到拉出水又到水都拉不出。躺在姥姥家炕上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盼回妈妈后就坐上自行车,疾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那时候天是白的,路是白的,挂在枝头的榆钱也是白的,轻飘飘的我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在妈妈的哭喊声中我才看到,面前有好多趴下来的脸,认识的不认识的,渐渐有了颜色。
睡前故事必不可少。三套365夜三年间妈妈读了至少三遍,效果有:我虽不认字但知道读到哪里的那个字念什么,效果还有:妈妈在我要求再读一遍时一气之下撕了我心爱的365夜。
04
四季更迭,妈妈陪我四处吃药打针保胎守住的精灵,已经不用再隔着肚皮对话,妈妈从看着一跳一跳一拱一拱的肚皮兴奋,到能把她真实抱在手里捧在手心。从她第一声啼哭到此刻,妈妈几乎24小时不离身,如今已有300多个日夜告别了整宿睡眠。
春暖花开时,我牵着妈妈的手走在公园的小路上;微风习习时,我牵着妈妈的手晃荡在小区的广场上;满地金黄时,妈妈在门房等着我早点回家牵着她的手上楼;寒风凌冽时,妈妈戴着老花镜点着台灯为我一根根挑着燕窝里的毛,只为女儿睁眼就能空腹喝上一口。
河面冰融时,妈妈穿着白色半袖衫黑色长裙,带着我南下武汉、南京、苏杭、上海、九江;烈日当空时,妈妈穿着白色套裙,带着我北上北京、天津、北戴河、大连;落叶飘零时,妈妈穿着卡其色长风衣戴着黑色宽边发卡,带着我在校门口踩倒影;白雪皑皑时,妈妈穿着黑色皮大衣背着我的琴,带着我去老师家上课......
妈妈是平凡的妈妈,平凡到没有丰功伟绩动地惊天;妈妈是普通的妈妈,普通到我竟不能将她全部的美好和爱跃然笔端;妈妈是愚蠢的妈妈,愚蠢到毫不计较无私奉献,愚蠢到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是谁妈妈。
多少次我凝望夜空感恩上天,如果没有这样的妈妈一路替我负重向前,哪里有我岁月静好无挂无牵。
一年又一年,我想躺在妈妈身旁,想回到从前......
本文是作者第11篇原创文章,欢迎转载或留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