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安徽省江北地区的一个小山村里。
村里有一个姑娘叫秋,那年她年方二十岁,刚从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劳动,过了一年全国恢复高考制度,她也去参加高考,由于已经隔了一年,所学知识忘记了很多,意料之中,她落榜了,落榜之后,也没有复读,家里人觉得她一个高中生如果在家务农有点大才小用,于是辗转托人,在村里公社给她安排了一个工作,离家步行约十分钟,那个时候的农村,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年轻人除了种地也没有其他工作渠道,秋便接受了家里人的安排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
秋的工作类似于现在的文员,主要职责是负责接打电话、发送电报、收发信件,那时候全公社只有一部电话,电话也不像现在的无绳电话,那时的一台电话后面有十几条电线,当有电话接进来时,秋就负责接听,然后去喊电话接听人,发送电报就是村里公社里来人说要给外地家人或由于公事发电报,报出简单的几个字如“家里有事速回”,秋便根据电报簿上汉字对应的数字填在电报纸上,再接线输入,发信件就是来人寄信,花八分钱买张邮票,秋负责粘贴再盖上邮戳,等着镇上的邮政员来取,秋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
公社的大院子里各个部门都在一起,有书记主持的党政部门,有派出所的治安部门,有负责收税的税务部门,有管理财务的财政部门,有负责计生的妇女计划生育部门,有负责教育的教委、有负责广播新闻的宣传部门等等,林就是在宣传部门里,林是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他的工作就是负责播广播和放电影等宣传事项,经常公社里大喇叭能让全村人听到的,“各位村民请注意,请于今日下午三点到公社礼堂集合”这类播报都是出自他之口。
因为同在一个公社大院,尽管秋和林并不是一个部门,但也算一个院子里的同事了,林为人很勤快,头脑也灵活,深得领导们的喜爱,秋呢,学历较高,工作认真踏实,也很受领导重视,由于俩人岁数差不多,又都单身,领导同事们有时也拿他们开个玩笑,但秋不为所动。
这是从何说起呢,还是要从双方家庭说起,秋的家庭呢,虽然是在农村,但秋的父亲在当时的粮站里当领导,家里虽然没什么钱财,但吃喝是没有问题的,秋的母亲为人豁达善良,祖上曾是富家小姐上过私塾的,而林的家庭呢,林的父亲在林七岁时就英年早逝,无奈之下,林的母亲带着林改嫁他人,后父对林非常刻薄,林连鞋子都没得穿,在家里连个房间都没有,早早辍学,幸好他为人灵活勤快才被好心人介绍到公社上班,过年也不敢回家怕见后父,这俩家庭悬殊挺大。
再说说这俩人基本条件,那时的秋正当青春年华,肤白貌美,身材窈窕,学历又高,工作也不错,给她介绍对象的也多,而林呢,由于家境太差,从小营养不良非常消瘦,相貌实在平平,书也没读多少,按照现在的说法这俩人一个是白富美,一个是屌丝男。
但这俩人偏偏在一起上班,自然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林呢,由于没家可回,就把公社当成他的家了,吃在公社住在公社上班在公社玩也在公社,哪位领导家没水了,他负责打水送上,哪家有孩子一时没人看了,叫他帮忙看,哪家搬家缺人手,叫上他去搬着抬家具,林非常勤快热心,有求必应,由于林的助人为乐,慢慢的,秋也找林帮忙了,刮风打雷时,电话滋滋响,电话线冒火花,秋害怕就叫林去看,秋有时候要回家,就让林帮着看电话,一来二去,秋对林的印象有所改观。
林呢,继续在大院里热情的工作,热情的帮助大家,久了,年纪渐渐大,他的终生大事就引起了大家的关心,大家都觉得需要帮助一下这位年轻人,那时的秋,也有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介绍的有在外当兵的,有当村里小学老师的、有在城里工厂上班的、有她的高中同学,但或许是缘分不到,都没有结果,秋自然也是单身,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就把眼光集中到林和秋身上,有意无意地总把这俩人扯到一起讨论,就连当时公社的一把手书记都打算要给林和秋做媒人了。
或许是众人的言论给了林莫大的鼓舞,或许是林也早已喜欢上了秋,终于,林对秋展开了追求,那是个物质和娱乐相对匮乏的年代,在那个小山村里,没有饭店,没有电影院,没有鲜花店,没有公园,偶尔两三个月一次,公社里组织在块空旷的场地上放一场爱国教育的黑白电影。林虽然为人灵活热心,但面对秋,他并没有太多语言表达,也不会浪漫写几首情诗送给秋,他更多是付出了行动,他默默地跟在秋的后面,成了秋的小尾巴,刮风大雷时,他依然陪着秋一起看电话,秋有时候回家去,他依然帮助秋收发信件,秋感冒头疼,他会去找卫生院医生开点药送给秋。
慢慢的,秋的父母听说了这些事,村里七姑八姨也在秋的母亲跟前议论说:“秋这么好的姑娘,不能找这么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听说那个小林家里条件很差,得给秋找个家庭好点人家”,秋的母亲是个豁达的人,只是笑笑说:“儿女的事情随他们意愿”。秋回家的时候,母亲把她叫到房间里,问秋和林是怎么回事,秋回答说,目前只是一个大院子里同事相处着,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
也许秋那个时候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她是个家世相貌不错的高中生,可是林呢,他义无反顾,继续用行动追求着秋,秋的父亲来到公社办事,林很热情的招待,甚至于秋的村里那些七姑八姨家属来公社里,林都跑腿帮忙解决,农村里的人很纯朴,看到林这么热心,也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她们开始在秋的母亲跟前又这样说:“林条件差一点,但是人心肠挺好的”“秋和林马马虎虎也般配”,秋的母亲依然笑笑说:“儿女的事随他们吧”。
林继续跟在秋的后面,帮助和照顾着秋,秋也是个感恩和心思剔透的姑娘,林对她的情意和行动,她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慢慢的,俩个年轻人在日常相处中感情越来越深,最终走到了一起。秋的父母家人也同意了他们的事。
一九八二年,秋和林在亲人同事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由于林的家庭原因,婚礼简单办的,酒席是在公社里摆的,老家也没有属于林和秋的婚房,林和秋就把家安在了公社里,一间单位宿舍,秋就带了一箱子衣服,林更是没有什么物品,就是一旧木箱子,里面装着衣服杂物。
婚后俩口子继续上班,一年后,他们的大女儿出生了,再一年,他们的小儿子出生了,他们一家人依然住在单位宿舍里,那个年代可没有婴儿奶粉和纸尿裤,也没有洗衣机,更没有液化气,林依然很勤快,秋带孩子的时候,林就手洗衣服,孩子们的尿布晾了几竹竿子,林在小煤油炉上给孩子们熬大米汤,有时候秋不愿意看孩子了,林就一手牵一个、另一手抱一个。
秋的性格比较开朗,可能是自身条件不错,脾气有点急躁甚至娇纵,她若发脾气时,林从不回嘴,就是默默地听了,默默地干活,一直等到秋气发完了,这样的俩人,一个急躁一个慢性子,一个爱说话一个沉默,虽然性格相反,但刚好互补,俩人吵不起来架。
俩个孩子七八岁的时候,秋生了一场病,胆结石,那时候医疗技术不够先进,只能剖腹开刀,林就把俩个孩子托付给岳母,自己陪着秋去县城做手术去了,不眠不休地照顾着秋,等秋出院回家,他又天天给秋在小煤油炉上熬中药,秋术后体质虚弱,那一年,林整整炖烂了好几只瓦罐底,都是猪肉排骨汤,给秋补身体,秋的头有点晕,林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乌龟治疗头晕有效果,四处辗转打听收购了两只乌龟做给秋吃,秋有时候叫林也喝点汤,林从来不吃,每次给秋盛菜盛饭都是满满一大碗,恨不得把全盘子菜饭都让秋吃下去。
慢慢的,孩子大点了,生活条件好点了,手头也宽裕些了,林开始买买买了,每次下班回来都带水果,他不吃一个,都给秋和孩子们吃,听到秋和同事们聊天说哪种糕点味道不错,第二天,他保准带回来给秋尝尝,甚至于,为了买一件秋喜欢的衣服,他能跑遍一个县城都要给秋买到,那些年,流行金项链,流行军款马靴,流行粉底,他都买给了秋,虽然秋嫁给他的时候没有什么物质,但后来,林都给她了。
天有不测风云,孩子们渐渐长大,有一年林生病住院了,由于感冒没有及时治疗引发了身体炎症,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那时恰逢大女儿马上要临产,小儿子请不了长假,秋更多的担负起照顾林的重任,本来她不喜外出,本来她有点恐高,但她每天还是医院家里往返多趟给林送饭菜和照顾林,林的病房在九楼,她忘记了恐高,在林好转的时候牵着林的手站在窗户边,看窗外川流的人群,说着笑话安慰林、逗林开心,在她的精心护理下,林康复出院了。
孩子们都成家立业生子了,秋和林一起远离家乡,来到孩子们的城市帮忙带孙子外孙,林主要负责买菜做饭,秋主要负责带孩子,林出去买菜时,秋总是嘱咐他带上手机,提醒他记得打电话,秋的手机里这样标示的“林老头”,林的手机标示是“老秋”,秋迷上了自拍发朋友圈,天气好的时候,秋会站在花前树下,摆出笑脸,林就负责给秋拍照,秋看了后若觉得拍得不好看,还要指挥林给她重新拍好看点。
今年是他们婚后的第三十六个年头,这俩人相敬如宾吗?不,他们有纠纷摩擦的时候,但从不动手和吵架。这俩人夫唱妇随吗?不,他们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都经过沟通后达到了一致认识。这俩人世界观价值观一致吗?不,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世界观价值观,他们只知道爱孩子爱家,并付出实际行动。他们说过山盟海誓夸夸其谈的承诺吗?好像也没有,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柴米油盐的陪伴,这些已足够。
孩子们有时候会为了感情和夫妻关系闹矛盾,新闻上也经常有夫妻不和家暴婚外情各种事件,还有近年流行的“坐宝马哭不愿自行车上笑”,还有房产证名字写谁的问题,他们会说:“我们那时没想过那么多,日子慢慢过就是了,现在的年轻人啦,搞不懂怎么想的”。
是呀,我们也搞不懂,现在的爱情怎么了?只希望我们的爱情也像秋和林一样,平淡而幸福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番外:天啦,如果老爸看到我把他年轻时写得那“矮挫穷”样,得剁了我,老妈看到我写的,她肯定说:“丫头,你写得对,你爸年轻时就那样,也不知道当时怎么看上了他”?哈哈,看上就是一辈子啦!我亲爱的老爸老妈,幸福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