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学校是我们开始感受美的地方

《樱花季的爱情》(原创长篇)

二 挚友

父亲在安陆县一所中学教书。他有一位同事苏老师,是父亲的挚友。他们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很简单,知趣相投。他们是师范大学的同学,吃、住、行,形影不离,衣服换着穿,像亲兄弟一般。夏天一起去池塘游泳,都是赤膊精光。冬天一起下澡堂,互相搓背。有时天气寒冷,衣被单薄,他们便在一个被窝睡觉,互相取暖。

苏老师后来结婚了,妻子是我父亲很早之前的一位学生。真是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不是这样的,他们是父亲介绍认识的。

苏老师个子不高,体型微胖,戴一副金丝眼镜,笑容可掬。他老家是广东人,说一口广东话,讲课时带有浓烈的地方特色,和安陆当地学校主流的地方话格格不入,显得他孤傲清高,别具一格。

实际上,苏老师是个亲切随和的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娓娓道来。苏老师教音乐,不是数理化语文英语等主流课目,在学校里属于可有可无的地位。因此,他的老师地位随之变得似乎“可有可无”了。

苏老师在教课之余,喜欢画画。记得一年,县里组织大游行,要画十幅革命生产的画,每幅有门板大小。游行时两人从两边握住画框,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

苏老师是被选中的县里十大画家之一,十位画家每个人画一幅画。能被选中的人可不简单,都是当地绘画的绝顶高手。父亲也会画两笔,可是水平不够,没有被选上。

十大高手中还有一位,是我中学时的美术老师,复姓慕容。她就是苏老师的爱人。

小时候受父亲的熏陶,我喜欢画画。初中时,我和张小强,苏茜,陈冰,余小兵,还有几位同学,一起参加绘画课外班。慕容老师就是我们的辅导老师。

慕容老师很年轻,好像是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毕业,来到我们这座小城教书。她不但画画得好,人也是像画一样漂亮。个子不高,面庞白皙娇小,文弱瘦削,苗条多姿,总是安安静静的,服饰简洁而时尚,素雅别致,周身散发着清新高贵的艺术气质,长得像台湾明星桂纶镁,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急不缓,柔弱动听,和其他老师截然不同。

从她身上,我第一次明白了何为“优雅”。

后来,我发现,女画家是美女的情形非常多。不知道是美女生来喜欢画画,还是因为她们天天欣赏美人美景,描绘美人美景,眼中有美,心中有美,自己也就变得美丽了呢?

慕容老师的成熟女性的美,和苏茜的青春少女的美不一样。慕容老师是学校老师中的女神。一个少年心中对女神所有的幻想,都可以落实在她的身上。慕容老师非常喜欢我。每次在课外兴趣班画画,她总是特别关照我,精心辅导,双眼满含别样的热情,让她女儿苏茜都有点嫉妒而吃醋了。

慕容老师好像是安陆本地人,却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身艺术气质,又不像当地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知道,她是一位天使,来到我们的世界,给那个贫苦年代的少年,带来一片璀璨的阳光,一种心灵的慰藉。

一周一次,或者是一周两天,放学后,我们几个美术兴趣班的同学,聚集到学校办公楼的一间屋子里。夕阳把一束金黄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我们偶尔一有走动,光束里便浮现出粒粒晶莹剔透的微尘,片刻之后,在空中静止不动。

那真是魔幻般的一种美,我现在记忆犹新。光线之美,时间之美,自然之美,在那一刻,融为一体。我们在那美的环境中描画静物,一个球体,,一座圆锥体,一尊石膏像。达芬奇小时候就是这样画鸡蛋的吧,我猜想。达芬奇有一位严厉的老师,不停地让天才画鸡蛋;而我们则幸运得多,有一位美丽的女老师,陪伴着我们的成长,陪伴着我们一段最美好的少年时光。

学校,是我们读书学习的地方。而在我的记忆中,学校是我们开始感受美的地方,就因为校园里有许许多多像慕容老师一样美丽的老师。外表之美,心灵之美,交相辉映。这种美丽,镌刻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之中,永不磨灭,永远激励我们前行,走过未来充满艰难和悲伤的路。

回忆,就像被迷雾笼罩的山峰,一阵清风袭来,吹开浓雾,露出庐山真面目,世界如此美丽,充满惊奇。

现在,唯有回忆和繁重的工作,是我人生的避难所,才把我和世界联系在一起。

我常常去县文化馆看苏老师夫妇画。他们画得真好,在一支神奇的画笔下,人物像活过来似的,有血有肉,要走出画布,冲你微笑,神采奕奕。

慕容老师的母亲,个子瘦小,端庄文静,不多言不多语;偶尔说话,总是和和气气、很温顺的样子。她在县粮油站工作。

每次,我拎着油瓶,去她那儿买油,她都会将相应刻度的竹制油斗,深深地插入到油桶中,看得见咕咕地冒出许多气泡,然后快速提起,一下子就倒入插在油瓶口上的漏斗里,等着它慢慢地流下,直到一滴不剩------这样一来,就比正常的量多那么一点点。

在那个贫寒的年代,这一点点却是很多!

说起贫穷,听老人说,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没有吃的,不得不挖野菜啃树皮,野菜树皮啃完了,就挖观音土吃,吃得男女老少个个肚子大大的,像怀孕似的。

我问大伯,树皮观音土好不好吃。老人瞥了我一眼,引用一句名言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必须要亲口尝一尝。”我尝过梨子和野菜,味道都不错,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尝树皮和观音土。

每逢春节,我看见一些小孩,手拿着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气球玩,就闹着要。家里买不起,父亲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白色橡皮套,吹起来后和气球一模一样,在顶端多了一点尖尖的小头。

我拿着这些白色气球,和小朋友一起,兴奋地满巷子跑,硕大雪白的气球在空中飞舞,像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小伙伴们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无所事事的苏老师,看见了我的气球,瞬间,哈哈大笑不止。

他坏笑着问我:“你都玩完了气球,不怕你爸爸给你搞出个弟弟妹妹来?”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懒得搭理他,尽管我喜欢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我常去苏老师家玩,看他画画。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我同龄,小女儿小两岁。她们都很娇弱朴素,总是扎两个小辫,穿得整整齐齐,如同春天开在山野里的不知名的小花一般好看,。

其中,姐姐就是苏茜。

苏茜文静恬适,少言多思,妹妹苏琳,性情活泼,最爱说话。她们的特别之处,首先是她们的名字,不像我们那会的名字,带有浓厚的时代气息,比如男孩子很多叫文革,建军,红兵,卫国等等,女的叫小红,小玲,小芳,诸如此类。所以,光听苏茜这名字,就够我稀罕不已------多么与众不同,多么好听啊!其次是她们的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多么甜美悦耳啊!

那时在家乡,普通话没有推广开来。从小学到中学,连语文老师也是用我们熟悉的乡音来教课,其他的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等等课程,就更是如此了。有的老师讲的还不是安陆话,是他的家乡话,比如应山话,很难听懂。这样的话,我们总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听懂他们讲课。

听苏茜姐妹俩讲话,是我第一次听一个真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讲标准好听的普通话。以前我只是在电影中听到过,或者在收音机里听到过普通话。每次我听苏茜说话,感受是如听仙乐,崇拜之意,不由言表。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可能会出自不同的原因;她的声音,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当然,喜欢一个人可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受了父母的影响吧,苏茜也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花,各种各样的花,牡丹,玫瑰,芍药,秋菊,郁金香,栀子花,有素描的,水粉的,油彩的,都栩栩如生,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我心里想,我什么时候也能画得这样好呢?每次去他们家的时候,有时我和她一起画画,或者一起玩跳房子的游戏。跳房子就是在地上画上格子,一只脚抬起,用另一只脚踢一块磨平的石子,将石头踢进指定的方格,从最近的格子到最远的格子,从一到十标上数字,从一开始,到十结束。

她们跳皮筋的时候,我就当支起皮筋一端的架子。跳皮筋时,苏茜都能跳得很高,即使是到我脑门那么高的最后一关,她像只轻盈的小燕子,一飞而过!

我总是很紧张,担心她跳不过去,或者摔倒------跳起那么高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不过,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每一次她总能飞身而过,无一例外。这时,我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有时,她们拿出小人书给我读。她们家小人书可真多啊,有好几个书柜,抽屉里、架子上都装得满满的,多久也看不完。对于我来说,那简直就是阿里巴巴的宝藏洞!

除了小人书,我在她家还看到了许多经典小说,像《青春之歌》,《啼笑因缘》,《包法利夫人》等等。苏茜说都是她妈妈爱读的书。

她们家里还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玩具,比如能拐弯的电动飞机,能放光打炮的坦克。对于我这样的从小只知道玩泥巴,弹玻璃弹球,抽陀螺,滚铁环的孩子来说,那些高级玩具具有无穷大的诱惑力!

所以,我喜欢到他们家里玩。他们一家人也喜欢我去,还因为我算术好,可以教她们算术。

我和她俩常用扑克牌玩“算24”的游戏。玩法很简单:一副牌,去掉大小王,一人一半。游戏开始,每人随机从自己的手里抽出两张牌,每张牌分别代表数字1到13,用加减乘除各种方法和顺序,算出24;谁先想到正确算法,说出来,谁拿走所有的四张牌。 比如我出方块7,红桃A,她出梅花4,黑桃9,7减4得3,9减1得8,相乘得24。

玩这个游戏是我的强项。因为我很快找到了其中的诀窍:尽快去凑相乘或相加减得24的数,尽可能地事先记住不同的算法和数!因此,几乎每次我都能赢过她们姐妹。

经常的情况是,当我的手中扑克牌满满的,她的小手里却没剩几张,她那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眼里,噙住泪珠,几乎快落出的时候,我便有意不算了,或者手指着牌,自言自语地盘算答案:

“如果这个和那个相加,那个和这张相减,然后相乘,好像是。。。。。。”

然后,她恍然大悟,猛然一把抓住四张牌,生怕我抢走似的,大声说出和我刚才一样的,我没有最后说出口的答案。

于是,她慢慢地将我手中的牌全部赢走。最后,她得意地用食指弯成钩子状,刮一下我鼻子------这是我们事先规定的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小小惩罚。

脚,脚,皮蛋壳,杨家河的水不落。

不落南,不落北,北上田的种荞麦。

荞麦开花一望白,茄子开花紫红色。

金簸箕,银簸箕,哪个小脚缩回去。

这是家乡的一首童谣,配合游戏,小孩子们围坐一圈,将两脚伸出,也是一圈,一个人念词,每念一字用手指点一只脚,到最后一字“去”字时停,停下时最后点到的脚就缩回去。接着玩下一轮,直到最后剩下一只脚没缩回去的人胜出。

那个时候小孩子的游戏,几乎不用到什么贵重的玩具,不用花费太多钱,或者根本不花一分钱,很多人一起参与,充溢着满满的乐趣,收获满满的快乐。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喜欢宅在家里,沉迷于电子游戏,或者在家长的带领下,无奈地忙着参加各种课外提高班。

快乐,其实可以很简单!

我常和苏茜姐妹一起玩数脚的游戏。每次要念到“去”字时,苏琳会特别紧张,生怕点到自己的小脚上。当点到别人的脚上时,她就长舒一口气,格格地笑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显得分外可爱。当点到她自己的一只脚上时,她一脸沮丧,很不情愿地将自己的那只脚缩回去,然后我们接着玩,她马上又恢复快活的神情。

有时玩过了点,到了吃饭时间,苏老师夫妇就留我在他家吃饭。他们准备广东那边的饭菜,味道和安陆的不一样,比如带甜味的香肠,清蒸鱼等等,别有风味。虽然很简单,对于我,却是无比的新奇和享受。

真是美好的味道,美好的年代!

有时候,妈妈会让我送一碗家里的米酒给苏老师。苏老师一家人和我家一样,非常喜欢这道湖北地方美食。

自小时候起,我就喜欢吃米酒。这源自于我的外婆,能做出地道的米酒,做出来的米酒颜色洁白如玉,味道香甜可口。

外婆家住杨家河边,位于安陆县和应城县交界的地方。每次寒暑假到了,我会到外婆家去住一段时间,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米酒。

酿米酒需要一定的温度,高不成,低不行,酿酒的坛子必须用棉衣棉被等东西捂好保温,存放到背阴的地方,静静地等待一定的天数,等待时间催发出美味佳肴。

每一次,不管外婆家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我第一时间总能找出来,并偷偷用瓷勺舀着吃。于是发现,这样生吃米酒也是挺香挺美的。若是被大人发现偷吃,我立即辩解说这是试吃,看看米酒成熟了没有,如同神农氏勇尝百草。米酒发酵过头会变酸,时间不够味道就不足,试吃应该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吧。

每次,外婆就会摸着我的头问:“乖孙,你有个狗鼻子吧?可是你不属狗啊,嘿嘿。”

“乖孩子,你告诉外婆,米酒酿好了没有啊?”

而我就像一位品酒大师似的,歪着小脑袋,故作深思熟虑地说:“嗯,好了!”或者是,“还差一点点,不够甜!”

听完我认真实验后得出的结论,外婆和周围的人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父母偶尔也做米酒,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米,同样的水,同样的酒曲,可就是做不出外婆家的那个味,不知为什么。

后来我想,可能是没有用“爱心”的缘故:父母每天忙于工作,应付生活,哪有用心去做可有可无的米酒呢?!

但是,米酒对于外婆就不一样,那是全家人早餐的一部分,是她的生活,是她的家人的生活。给她所爱的家人做出最好的食物,看到家人吃它时的满足感,对外婆来说,是最重要的。那醇香柔滑的味道、甜美温暖的感觉,是外婆满满的爱心,是外婆用生命的乳汁酿造出来的。

当一个人,每天都在用爱心做一件事情时,它就会变成他(她)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开出世界上最美丽最绚烂的生命之花。

那个年代,我们缺乏很多东西,衣服,粮食,书本,唯独不缺爱。那种爱,不是用钱买来的;那种爱,如同每天早晨起来呼吸的新鲜空气,照射在身上的灿烂阳光,山间流淌的甘冽的泉水,充满欢乐的时光。

只是那时,我体会不到,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到外婆家玩。一天中午,一位远房的叔叔邀请我,去他家吃饭。回来后,我兴奋地对外婆小声说道,这句话现在似乎还在我耳边回响:

“哎,外婆,叔叔家比我们家吃得好!我吃肉了。”

外婆听了,显得有点难过。现在我知道,我的话的确有点伤害了她。她只是说了声“哦”,就没说什么了,表情凝重地拨弄着炉膛里的火。

那时人们都在过苦日子,连讲笑话都是说吃的。有这样一个笑话:

一天张三对李四说,“早上我买了一根油条作早点,吃完后发现手上沾了油,便在盛水的碗里洗手,中午用碗里的油水炒了一盘菜美美地吃了”。

李四颇为遗憾地说,“真笨!你为什么不在脸盆里洗手呢?这样的话,可以够你一个月炒菜了。”

王五在一旁听了,捶胸顿足地说:“你们真是两个大傻瓜,太暴殄天物了。你应该在大水缸里洗手,这样的话你家几年都不用买油了。”

小孩子却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每天傻呵呵地吃饭、穿衣、上学、下学、玩耍。除了吃苦瓜,和生病吃药的时间,哪里知道什么是苦呢?记忆中的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关于苦的认知,我是从学到的三句话中得来的:一句是《千字文》里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益于行”,一句是更有名的司马迁写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苦其心志”,一句是看了无数遍的电影《苦菜花》里的词,“苦菜,根苦,可开出来的花是香甜的。”这句台词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虽然我没有见过苦菜,没有吃过它。

一次,学校组织召开“忆苦思甜”大会,号召全体师生去郊野山上挖野菜,带回到学校,一起煮着吃,以此来体会纪念革命先烈吃苦牺牲的精神。

小伙伴们便都高高兴兴地背着各种小筐小篮,各种大小铲子------不上课,总是很高兴的------满山遍野地寻找,挖来各种各样的“野菜”。有些是的,比如家乡有一种地菜,学名叫荠菜,这是我认得的,常用作包饺子的食材,吃起来有一种乡野的清香,也有营养。但是,其他的野菜我就不懂了,认不出来,但是又有革命任务在身,必须要完成。

同学们大都和我一样无知。于是,只要是青青可爱的,看着像的,绿色的,同学们都采来了,包括各种不同样子的青草和树叶!

最后,学校考虑到同学们不是猴子山羊小白兔蚕宝宝之类,害怕吃了这些真假野菜,会引起食物中毒,便放弃了大家辛苦采摘来的野菜,改去菜市场买来很多的各种各样新鲜的蔬菜,有大白菜、黄瓜、红薯、豆角等等,还有大米,洗净了,混在一起,加了许多豆油,在一口水缸大的铁锅里,不停地煮,不停地搅动,最后终于熬成菜粥。

那菜粥真是好吃啊,香甜,可口,柔润!看着也很美,雪白的大米,翠绿的青菜,红黄的地瓜,各种色彩和谐融合在一起。同学们都顾不上欣赏这种视觉的盛宴,只顾得上狼吞虎咽了。大家都饿了------因为反复折腾,耽误了太多时间,以致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也许因为是免费的午餐,吃起来就是香!

在享受这顿美味的免费午餐之前,我和苏茜姐妹俩都是饥肠辘辘。这时苏茜从书包里变魔术般地拿出她的零食,几块饼干。她将饼干一小片一小片地掰开,我们三人一块分着吃!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世界上最香脆甜美、最好吃的饼干!

这顿忆苦思甜饭,不知怎样让县教委的领导知道了,很是生气地训斥学校说:“搞什么名堂!吃香喷喷的大米粥还怎么忆苦思甜?重来!”

于是,学校只好再来一次,煮了几大锅米糠加烂菜叶子粥,就是喂猪吃的,作为我们的中饭,味道大概和朱元璋没当皇帝前,逃难时吃的用馊米饭豆腐渣剩菜叶在一起煮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差不多。同学们一个个捏着鼻子,皱起眉头,也难以下咽。

我勉强把分配到自己的一碗粥喝完了。人饥饿的时候,什么都吃!我看见苏茜的碗里还剩大半碗,她正在为难,实在吃不下了,但又不能不吃,也不能倒掉,学校有严格规定。

我自告奋勇,悄悄让她把粥倒进我的碗里,强忍住恶心吃完了。这一次经历,让我彻底知道了旧社会穷人是怎么吃苦的。以后的时间里,我只要一闻着米糠的味道,就要呕吐不止。

记忆中童年的每一天,天空总是湛蓝高远,空气总是清新怡然。放学后,我喜欢和苏茜姐妹,还有其他小伙伴,一起到学校后面山坡上的草地玩。

微风掠过,青草低头摇曳,由碧绿,到深青,变幻着不同的绿色,时不时,白云遮住太阳,在大地上投下阴影,影子飞快地像探照灯似的,迅疾地掠过一片青草地,显现出不同于阳光下的颜色。我们一起在草地上,嬉戏打闹,唱歌,或躺下,看天上的白云变化不同的形状:牛,马,大山,拖拉机,乌龟,鱼,无奇不有,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天上不出现的。大自然真是一位神奇的画师,调配五光十色,画出最美的图画,奉献给清贫的孩子们,慰藉一个个幼小的心灵。

有一次,我和张小强、余小兵,陈冰几个男孩在草地上玩,实验刚从一部香港电影《生死搏斗》里学来的打架的招数,兔子蹬腿。据说,史上创立这招的武学高人,是从兔子对付老鹰从高空俯冲扑杀的动作中悟出的。

余小兵个头和我差不多,身材比我壮实。他两手抓住我的双手,猛地向后倒地,同时弓起身体,双脚抵住我的腹部, 他双腿一用力,瞬间,我便凌空从他上头飞起来,翻过去,四仰八叉地摔在草地上。

苏茜大叫一声,奔跑过来,一边俯身看我受伤没有,一边叱责小兵。我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发现没事,多亏了厚实的青草地。我对苏茜咧嘴一笑,她这才放下心来,并让我答应,以后别再玩这愚蠢的游戏了。

有时候,我和苏茜姐妹带上镰刀和小竹筐,在草地上割草,将青草卖给附近的运输队,他们用来喂马和牛。我们用换来的几分几毛钱,买来冰棍或者糖果,一起坐在草地上开心地吃,尽情享受劳动带来的果实。

夏天,我们有时去冰棍厂,批发来一箱冰棍买。箱子是父亲自己用木板加钉子制作的,里外包裹上厚厚的棉花,棉花外再用塑料布包裹装订好。我们走街串巷卖冰棍雪糕,苏茜甜甜的嗓音飘荡在空中,仿佛是一股清冽凉爽的甘泉,驱散夏天的炎热,引来顾客纷纷前来,购买我们的冰棍。

我们自己边卖边吃,不忘记时时犒劳一下自己的辛劳。全部卖完了之后,我们会一起去冷饮店里,买冰镇西瓜吃。冰冰凉、甜滋滋的西瓜,连同冰水,一到嘴里,夏天的酷热顿时烟消云散,我们感受到了劳动带来的收获和欢乐。

童年的岁月真好,每一天都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如果永不长大,该有多好。小飞侠彼得潘就不用发愁,因为他永远不会长大;而且,他有一双天使的翅膀,可以随时飞回到人人希望的梦幻岛,只要他一直保持天真和纯洁。

我多么希望有一双翅膀,和苏茜一起,想飞到哪里就去哪里,在蔚蓝的天空里,自由翱翔,从天上,从白云间,俯瞰故乡,飞到我们没去过的地方,一个充满神奇梦幻的世界,没有严寒酷暑,永远是春天,没有饥饿,没有作业,没有老师或者父亲的训斥,到处都是饼干,糖果,巧克力,冰淇淋,数不清的玩具,到处都是鲜花,草地,小河流水潺潺,蝴蝶翩翩起舞,小鸟自由地歌唱,每个小孩都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手拉手唱歌跳舞,从滑梯上溜下,乘坐小火车到更远的地方,夜晚,月儿升起,月光照进一间森林小木屋里,我和苏茜姐妹一起,躺在各自的小床上,进入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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