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的《皇后之死》这本书和《帝王之死》有重合的部分,但比后者长一些,一直写到三国。
读起来最意外的收获是发现甄嬛传的历史借鉴。比如甄嬛这个人在宫廷生存的整体策略都和汉和帝时的邓绥相似,而安陵容所用的息肌丸更是导致赵飞燕、合德姐妹不孕不育的关键道具。原书描述如下:
“封国在江都的亲王刘非先生有一位宠姬李阳华女士...有一种“息肌丸”,塞到肚脐眼里,融化到体内,更能增加艳丽。可是它却含有麝香成分,而麝香强烈地伤害到生殖机能。所以赵家姐妹美是够美啦,却月经不调,不是来期不准,就是若有若无。赵飞燕女士偶尔向皇宫药剂师上官妩女士谈到这回事,上官妩女士叹曰:“这种情形,怎么能生孩子乎哉。”教她用羊花煮汤洗涤,可是已经无法挽救。”
此丸由安陵容所用,正是再合适不过。不过从描述来看,息肌丸似乎没有减肥效果,这大概是导演/作者按照现代人审美增加的功能吧。由此可见,精彩的宫斗文学必须以扎实的历史基本功为基础;如果甄嬛传像现在的网页游戏学习,自己胡编乱造一段架空历史和一堆“九转金丹丸”之类的道具,想必其感染力会大打折扣。
这本书里还有很多小彩蛋,都是读了之后会让你倒吸一口气的--比如发明纸的蔡伦其实是个酷吏(柏老说“呜呼,中国人宁可永远不用纸,也不要有这种丧尽天良被阉割过的酷吏。而他竟发明了纸,实在是对人类文明的一种嘲弄。”)
不过,读完这本书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两汉的两项AOE必杀技:“诬以谋反”和巫蛊。只用一招,就能灭一族;两招齐下,九族都灭了。中国封建政治中人与家族的紧密关系使得两汉的巫蛊比欧洲中世纪的猎巫运动造成的伤害更可怕。猎巫运动虽然也可能诬陷平民,但烧的毕竟只有魔女一个人,最多扩展到魔女的兄弟父母;而中国的巫蛊,从地里挖出个小木偶,说你诅咒皇帝啥的,可是能通过连坐一口气端掉你父母、姑表亲戚、远房亲戚、来往频密的朋友等等所有人的脑袋。这种大范围杀伤法术实在太强大了,书中至少有六成以上的皇后及其家族是因为巫蛊和谋反的组合技而丧生。与这相比,后来的文字狱简直像是小儿科,而《蒙塔尤》描述的看起来血淋淋的猎巫运动更是可以用过家家来描述。自今看古,恐怕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女性比起昔时的,真的幸福多了。两千年血的教训,所取得的毕竟是个比较光辉的未来。这样想想,这本书精彩的描述和辛辣的讽刺仍不能掩盖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些就算到了九泉仍不能安息的芳魂,终于还是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