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瓤西瓜

记忆中,我的姥姥生前是爱吃沙瓤西瓜的。

人的记忆真的是一件很不讲道理的事,他们中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触发点,平时并不存在,是完全想不起来的。而不知道从哪一时刻开始,就会赫然的摊在你面前。就好比你问我,姥姥爱吃什么?我可能吞吐个半天说不出来。但是,一旦触及到某件事上,我那个记忆点就会被突然触发出来, 总是能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就像她爱吃沙瓤西瓜,至少是十年之前的事儿了。

十年之前,我上初中,三面朝阳的房子,没有淋浴的厕所,总是觉得有点脏的厨房。那里面住着,我的妈妈,我的姥姥姥爷,还有被捧在手心的我。只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被捧在手心的。

我姥姥最后的日子,便是在那间房子里的一张小床上度过的。苟延残喘,无依无靠,害怕的像个孩子。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垂危的病人,她的眼神空洞,甚至是有点骇人。以至于到最后,我都没敢去牵住她的手。

我,后悔啊,我没能保护她。

我很想她,可是她却不怎么到我的梦里。我还记得跟她抢一只冰棍伤了她的心,还记得跟她一起看奥特曼动画片,记得夏夜里跟她挤在一张小床上,她拿着蒲扇给我扇风。只不过,现在都不存在了。

再后来,我就上了高中。那个生活得像梦一样的中学时代过去了。

我们搬了新家,还是跟姥姥姥爷住在一起。姥姥还是愿意唠唠叨叨,妈妈生活得更累了,我变得越发的不听话了。老天眷顾,考上了大学,逃去了外地。

他们该多想念我。那时的我尽是不理解。

我好像没怎么珍惜她,她就跟我永远的说了再见。那天我急匆匆的从外地赶回来,姥姥就蜷缩在那间老房子的小床上,哼哼呀呀。她说,那间老屋才是她的家。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明白,人活着到最后,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一张小床便是天下。

而我从来不知道,那天的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今年是她离开的第四年。

如果可以,希望你再吃一口沙瓤西瓜。

我亲爱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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