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碎碎念。
人在白天说的话,和在夜晚说的话,是不一样的。白天在造梦,在激情飞扬,到了晚上,又感觉到虚无。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心里一片苍茫,说不上开心,或者忧愁,只是任由思绪如飞花,一片片被风吹落,飘飘摇摇,飘飘摇摇。
这时候特别希望有一个院子。种花种树的那种。古琴像茶的香味一样沁人心脾,茶的热气像琴声一样余音袅袅。有斑驳的月光落在清冷的脸上就好了。要是有流水就好了。要是远处就是流云就好了。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流云,于是内心的欢喜就一点一点地盛开了。
人有想象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我在北京的雨后的高楼的夜,留一些散淡的思绪给远方的山里的有雾的夜,编一个若有若无的梦。年轻的时候我喜欢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总觉得人生豪迈,水击千里,年级大一些我喜欢王维,“人闲桂花落,鸟惊春山空”,放弃了说教和争辩,慢慢感受就好了,感受到就好,感受不到就罢。说什么呢?什么都不用说,一笑而过。多读一些书,少说一些话吧,哪怕是说话,也只说给懂的人听。
年轻的时候我喜欢令狐冲,潇洒任性,无拘无碍,不喜欢张无忌,总觉得他黏黏糊糊,优柔寡断,长大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做不到这么洒脱,所以把“得不到”寄托在他身上,至于讨厌张无忌,其实讨厌的无非是自己而已。那时候年级大一些,我才发现张无忌天性纯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而表面看起来最不纠结的令狐冲,内心深处却也有种种年轻时体察不到的纠结:纠结于师妹的不爱,纠结于师父的心狠.....他没有在爱中长大,所以很多时候只是看起来任诞放达而已,其实并不一定真的看透,张无忌虽年幼就遭遇不幸,但他从来不缺爱,父母、义父、张三丰,哪怕最艰难的时候也有蛛儿陪伴,所以他性格的缺陷看起来很多,但他从来没有不善良的时候,所以他的通透反而显得更加自然。
有时候觉得金庸把人性看得很透。他笔下的人物,都带着性格里的天赋和缺陷来到这个世界,有些人慢慢活着活着就活明白了,比如郭靖,比如张无忌,有些人却慢慢活成了悲剧,比如李莫愁,比如包惜弱。人身上的悲喜剧,都是人性格的投射。我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性格,我们不得不带着这样的性格去演一个悲剧人物或者一个幸运儿,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只能是硬着头皮去演完。张无忌最终也没有变成一个完人,令狐冲也只有在师父和师妹的不爱时,流露出刻骨的悲伤。我们就这样背负着命运,接受老天给我们的安排,一点点地成长、锤炼,或者黑化、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我们以为这就是我们自己,但这真的是我们自己吗?或许,这只是我们的角色。有人可能意识到,于是乐天知命,接受命运的无常,有些人意识不到,只能像西西弗斯一样,不停地推着石头上山,等到滚上山顶的时候,石头却再次滚下来,又不得不再次推着石头上山,永远解不开命运的枷锁。
什么时候我们能心悦诚服地跪在佛堂前,解开那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果人生这三苦好解,怕是也不用那么艰难地修行了。
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这些吧?那时候我们如若江湖相逢,还会粲然一笑,唱喏一声,踏过樱花第几桥,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