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白鹿原》之浅谈人物二三

白鹿原剧照

陈忠实先生说卡朋铁尔开创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对他有很深的启示和教益,在《白鹿原》的创作过程中,他实地走访考察,一点点地去了解他脚下这片土地的过去,将现实与虚构结合,所以《白鹿原》中的人物没有一个会让人觉得空洞,全部都是有血有肉,真真实实的人,即使是被称作“圣人”的朱先生,也让人不得不信世上曾真有一位这样好的先生。

白嘉轩

《白鹿原》开篇便提到,“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但是读完全书,我并不觉得他以这件事为豪,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衬托白嘉轩的个人传奇色彩,他最引以为豪的应该是他所谓的“白家家风”。

“耕读传家”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比较理想的农村家庭生活方式,“耕”即种田,农耕,这是农民的本分,也是安生立命的资本;“读”即读书,知诗书,达礼仪,以此修身养性。白家是这原上的大户,白嘉轩恪守着各种条条框框,一直秉承着“耕读传家”这四个字,努力做好一个族长应尽的职责,他就像这片古老的土地一样从不动摇,任凭外面风雨飘摇,他心头就只有这一片白鹿原,他关心的永远是地里的收成。

白嘉轩睿智沉稳,绝对称得上是以为合格的族长,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家人高出别家人一等,他尤其是看不惯鹿子霖,认为自家那一个铜子一个麻钱攒下的钱比鹿家卖尻子一夜发财来得高尚,而当鹿子霖下了大狱之后,他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所谓的“以德报怨”,以此来证明他确实比鹿子霖这种人高尚,白家的家风比鹿家要来得好。但是对比他们的下一代,鹿兆鹏和鹿兆海都可以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白孝武中规中矩算不得出彩,而白孝文则着实结结实实打了白嘉轩的脸。

白嘉轩是一个十分传统、守旧的人,原上的事必须按照原上的规矩来办,即使自己的亲生儿女也容不得徇私,可是他又不至于古板到让人觉得刻薄,他只是坚守着《乡约》,坚持着自己对于人物的判断,对他这个人物最好的概括还是陈忠实先生的那句,“白嘉轩就是白鹿原。一个人撑起一道原。白鹿原就是白嘉轩。一道原具象为一个人。”

朱先生

朱先生的出场比白嘉轩更具传奇,他的种种事迹使得他被当做神一样在白鹿原传诵,白嘉轩说他是一位圣人,因为他可以看见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朱先生是清末的举人,生在封建王朝,学在封建王朝,可是身上确无丝毫迂腐之气,大家都说他是神,他却说自己根本都不信神。

朱先生有一股文人的清高和傲骨,他即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也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虽说是拿笔杆子的人,却始终胸怀大义,不信“国”也不信“共”,他信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哪怕牺牲自己只杀得一个倭寇,他也不枉此生。黑娃的挽联“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总结了朱先生的一生,只有他才活得无愧,他确实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可是他在死之前却流着泪抱着自己的老婆叫“妈”,可见他也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可见他确实不是神,只是一个跻身于天地之中渺小的人。

朱先生与其说是圣人,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百态,让那些信他的或者不信他的都赤裸裸血淋淋地真实呈现在我们面前。

田小娥

田小娥是本书中最为浓墨重彩描写的一个女性角色,也是多数读者印象最深的一个角色,让人即厌恶又爱怜。陈忠实先生说,他在走访考察的过程中,看到妇女在“贞洁”二字上所受地漫长的残酷的煎熬,于是田小娥这个反面形象便恶毒地诞生了。起初,田小娥跟黑娃私通是带着某些反叛思想的,她不甘自己年轻曼妙的身体沦落为一个七十岁老头儿泡枣儿的工具,而那个年代对于女人也是十分残酷的,没有拒绝的资格,只有顺从,但是田小娥不顺从,她就是要反抗,所以她成了淫娃荡妇,走到哪儿都会遭受冷漠和白眼,但是黑娃不在乎,他仍然愿意娶她,愿意和她组建家庭,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

田小娥的鬼魂后来借由鹿三之口说的那番话让人为之动容,其实她没有说错,她确实没有做过错事,只是对自己的命运有些许的不甘,只是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已,却被挫骨扬灰,封在镇妖塔底,永世不得见天日。我觉得白嘉轩这个做法未免太过狠毒,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恨田小娥,因为她不只毁了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白孝文,还毁掉了他引以为傲的白家世代沿袭的优良家风。

跟书中的另外一个女性角色,鹿子霖的大儿媳妇比起来,田小娥可以说是很幸运了,虽然命运让她过早的凋亡,但是她爱过也恨过,随心所欲地活过,而那个女人则真真是一出时代的悲剧,好端端的人被活活地耗成了鬼,还没盛放就已凋亡,到头来还背上个“淫货”的骂名。

鹿子霖

鹿子霖是一只永远眼泛绿光的老狐狸,他心里的小算盘永远在算计,而算计的对象十有八九都是白嘉轩,他在心里将白嘉轩当成是自己的假想敌,但其实白嘉轩从未真正将他放在眼里过,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有一种天生的自卑心理,他可以财大气粗,可以看不上所有人,却不得不在白嘉轩面前低头,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为了证明一件事情,他比白嘉轩强。

眼看着他对白嘉轩没有任何的伤害,他便把目标转到了白嘉轩得意的长子白孝文头上,白孝文的堕落确实给了白嘉轩重重的一击,可是他却并没有因此倒下,所以最终在这场白鹿之争中,以白嘉轩稍稍的优势结束。虽然鹿子霖这个人心眼多,可还是逃不出白鹿原,他心中憎恨白嘉轩,却还是得听从这个族长的意见,他的灵魂已被深深地禁锢在这片原上。

黑娃

黑娃自幼不喜读书,做过长工,当过兵,干过土匪,到头来却成了朱先生最得意的一位学生。对于黑娃的前后变化,可以用鹿兆鹏的两句话来概括。一是鹿兆鹏不满家里的包办婚姻,称赞黑娃才是真正的婚姻自由;二是鹿兆鹏得知黑娃回原上祭祖之后叹气道他不该回去。

黑娃曾经有一个自由叛逆的灵魂,他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娶了田小娥,他把他嘉轩叔那挺得又硬又直的腰杆愣是打弯了,可他其实并不像他说得那样,希望在原上搅起一场风搅雪,他跟所有的平凡人一样,希望有一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新婚之夜,面对冰清玉洁的新媳妇,他想起了自己的往昔,想起同田小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不由得低下了头,畏惧且羞愧,他在这个新媳妇面前丧失了一直以来的信心与骄傲。

新媳妇的到来给黑娃带去了一些变化,他整顿自己的队伍,开始读书,拜朱先生为师,开始思考,以至于朱先生不得不感叹他的弟子中真求学问的竟是个土匪。回到原上后,他向白嘉轩磕头认错,向祠堂里的祖宗磕头认错,不再提及田小娥,也许是他糊涂半生,浪荡半生,厌倦漂泊了吧,田小娥也仅仅只是自己放浪不羁的年少岁月里的一个回忆罢了。

白孝文

白孝文的结局是我始料未及的,他曾是白嘉轩最得意的长子,是未来的族长,却不幸被欲望蒙蔽了清明,一步一步开始堕落,从高处坠落到谷底。老婆死了,房子没了他都不在乎,他只想着在破窑洞里和田小娥抽着鸦片逍遥快活,他甚至可以不要脸面地去伸手要饭,就连害他的鹿子霖都摇摇头说“这人完了。”

白孝文的经历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好好活着!活着就要记住,人生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会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新的辉煌历程;心软一下熬不过去就死了,死了一切就都完了。”白孝文此后的人生就一直遵循着这四个字,他仍然成为了白嘉轩骄傲的儿子,可是为人处世的方法却和鹿子霖如出一辙,事事算计,但是他做得比他们都好,所以白鹿二人斗了一辈子,到底谁胜谁负只有天知道。

初读白鹿原之后,个人对于一些主要人物的粗浅看法,与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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