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们站在办公室外面的平台上,山,存在于我们触目之处,虽有阳光,清晨未散的雾霭将山与我们相隔的建筑掩盖在一片灰暗中,山,竟似咫尺可触。但山不真实,它以一整片黛墨剪影的形式存在,似一幅泼墨图。天空,深厚如棉絮的云层刚在阳光之下慢慢分裂,如刚凝结而成的豆腐脑被调皮的小孩一匙搅散,冬日清晨的阳光于云层丝缕发散,如缎,温柔地照在看山的我们身上。我们静默而立,山的模样,令我们无言表达。这时候的山,是神秘的存在,与云天相接,它朦朦如未睡醒的孩子,没有棱角,包裹在一片静谧里。阳光令云朵渐渐分解、雾霭在一点点散尽,山慢慢清晰明朗,它是少年的模样,显出棱角,但依然是一片黛墨剪影,浑朴的处子。
午后,山以另一种模样存在。山显出了真实的高度,在无云的蓝天下,它矮了,没有云做为媒介,山与天好似遥遥相对,山的存在显出了天的高度。我从办公室的窗口望向山的局部,突兀而巨大的岩石显出各种可供想象的模样、红的黄的树木层层参杂在山中、半山腰中的古寺飞檐可望,山以真实的模样存在,它不再是黛墨色的剪影,而是立体的多维的山,它的岩石特质令山看上去是灰褐色的,一切历历在目,它不是画,是自然的有烟火味的山,动物在山中奔跑,而人类,也在山中留下了种种痕迹。它在午后的明朗和真实,于望山的我看来,虽因此不够完美,却因真实而生动。
而最经常的,我喜欢看雨后初晴的山。雨刚停,但深山还带着雨意,雨以雾的形式将山的上部分笼罩,而慢慢地,雾又以云的形式从山顶出发,飘到天空中去。我仰头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望山,看到各种形状的云,以别离的姿态,藕断丝连地从山顶上升,我就会想,山是云朵的家,云可以在这里栖息安顿,可是云朵,却好像更喜欢在无垠的天空四处飘荡。云朵就这样迅速地上升离开,山也因此渐渐显露本来面目,偶见最后的一缕云,依依不舍般在山顶徘徊,不肯上升,化成衣裳的形状,而衣角一直被山牵绕。而此时,山如母亲一样存在,云朵如恋家的小女儿,山静默,女儿娇俏。此时我望山,山放手,云朵离开,山是孤独的存在,现出褶皱。
我终是幸运,枯燥的办公之处,却总能抬眼就与山相望。山是一种诱惑的存在,开启我被限制的丰盈,引我驰骋于各种想象。我望得见山的晨昏,也望得见的山的自在与寂寞,又或许,种种想象全在于我自己的心境。也经常的,两个人静默看山,山变换各种形态,但山始终只是静默的存在,静默的山如静默的我们,是一种存在,这种存在不需言语,彼此懂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