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初,老爸终于来到了这个俗称“美国农村地区”的国际大乡镇,支援在这偏远地区过了五年潦倒生活的儿子。原本狭窄的公寓,被老爸腾出了两倍有余的可用空间;而略显寒碜的冰箱,也被各种蔬菜食物土特产给挤满。早上起来有刚蒸好的各式包点和汤水米线,晚上则有他拿手的家常菜。中午带去公司的午饭虽然是前晚的剩菜,却因为“四菜一汤”的品种数,仍然砌出了一盒奢侈的便当。才来几天,他就给处于水生火热的加国人民充分地展示了社会主义小康社会下的丰衣足食。
有老爸在家为我打理琐事点滴,那被称为“程序员的三大美德”之首的懒惰继续在我身上发光发亮。规律的作息对程序员来说是个奢侈品,程序员与其他懒惰的人的区别,是休息时间永远达不到平均线。有老爸督促的话,我或许能享受许久不见的充足睡眠——如果他不打鼾的话。
我以前早知道他是个呼噜制造机,只是以前在深圳时,隔着两道实木门,能传来的声音相对微弱。而到了我在多伦多所住的Bachelor room,只有客厅,没有房间。少了以前那些木门和水泥墙的阻挡,呼噜声终于尽显淫威,肆虐着我的耳朵。过去为了阻挡嘈杂声所准备的几对30分贝的隔音耳塞,即使我用它们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也只能挡住鼾声三成的功力,对入睡毫无帮助。
其实早在老爸抵达多伦多的第一天,我妈就在电话上给我支过一招:假如他是平躺在床上,就要揪住他的鼻子,狠狠地往侧面一拽,转成侧着睡觉,兴许能停住鼾声。如果他在侧姿下仍然打鼾,但那一拽把他弄醒,鼾声至少会停一会。等我睡着了,他再打鼾我也听不见了。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实际效果并不理想。老爸无论是躺着还是侧着,打鼾的几率总保持着良好的百分之九十七。而由于我爸的“睡性”极好,从清醒到入睡、再到鼾声响起,只要两分钟,还煮不软一碗泡面。我那点骚扰就像是在敲闹钟,敲了虽然会安静少许,但它总在你欲睡还醒的那一刻重新响起。做了那么多无用功,出于为老爸的睡眠质量着想,我放弃了“敲闹钟”的方法,默默地等到他难遇然的一段熄火期,才借憋足的困意趁机入睡。
说起来,鼾声与鼓声有些相似的地方。打鼾者吸气时,像是一个鼓手在巨大的堂鼓上敲击,低沉而紧凑。但又常常因为中气不足,没有足够的气来带动共鸣,鼾声变得像一连串水泡被戳破时轻微爆裂声。有些时候,或许因为鼻腔堵塞更加严重,那声音忽然变得极其紧绷,像是个吹焉了的小号,又像锯子做得小提琴,持续撕裂着我的耳膜。而瑞星小狮子那种调皮哨子声,必然是不会发生在我爸身上的。噪音大未必睡不着,火车、飞机上的噪声,因为节奏单调,我还可以慢慢适应而睡下。但若是像老爸的鼾声那样,高低起伏,千回百转,总是变着法子刺激我,又怎么能够睡得着?
后来听老爸的鼾声多了,我对打鼾这事也多了一些新的了解。比如打鼾可出现在浅层睡眠的阶段,戳一戳就醒。比如打鼾的人从不知道自己在打鼾,如果把老爸戳醒了,他总会说同样的两句话:“我还没睡着啊?”,“咋我没听到我在打呼噜啊?” 他如此地坚信自己能被自己的鼾声吵醒,即使他在这说完那两句话后不到20秒,便又开始与周公鸣鼓拉琴。
后来老妈告诉我,有次她特意把老爸打鼾的声音录下来,放给老爸听。“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响!要不然我咋会没有听到?“老爸总是那么有自信。据说在老爸来多伦多的一个月里,老妈补充了三四斤的体重。谁的苦,也不及枕边人的万一啊。
或许,真的是时候帮老爸解决这打鼾的问题了。网上专家说,治疗打鼾,可以做手术,可以吃药,但效果都不如运动减肥来得持久彻底。专家们貌似是把对减肥者说得话照搬过来了,难免会有偷懒的嫌疑。只是世上大多问题,出谋者还是偷懒的多,真正解决问题的人,总是得吃点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