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被红色绳子捆绑住的螃蟹,蠕动着身子不断挣扎,我都会想到李白的那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个束缚手脚,一个仰天大笑,好像两个极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怪,根据自己的生活视角,自成体系。
被捆绑着的螃蟹现在都作为高大上的礼品被送来送去,有名的阳澄湖大闸蟹更是价格不菲。作为北方长大的我,总是欣赏不来螃蟹的美味。但是我知道,即使很多人都不欣赏这种美味,都毫不影响它的价格,因为它被赋予了除美味意外的更多价值。
我只是在每次看到那些被绑住手脚的螃蟹,就觉得它们像被束缚手脚的人,明明知道在走一条不太开心的路,可还是继续走下去。那些生活中望得见的压迫之物,时时逼迫面门,也只能用日渐深厚的忍耐功力顶着,少有放开手脚的快乐。
小桃刚刚年过三十,有夫,有女,有房,有车,还有人人向往的北京户口,可是,她不快乐。
小桃老公清华大学毕业,现在年薪也能到五十万左右,两年前小桃产女,本想在家安心照顾女儿,做一个幸福的全职太太。可是,在女儿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发现老公与女同事的暧昧之情。从高中就认识的老公,一下子变成了极度陌生的人。好在,多年的感情还没有冷灭如灰,加之现实生活的羁绊,她从理性上试着原谅,他也愿意从道义上回归。在磕磕绊绊中,一家三口的幸福好似又找了回来。
但是,肌肤上的伤口都会留痕,何况心灵上的创伤。小桃打消了做全职太太的念头,即使只是每个月只拿五六千块的工资,她也要自己挣钱。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已经攒了两万块的私房钱。突然觉得很心酸。
现在的她,就像试飞的小鸟。离不开温暖的巢穴,但还想要自己挣扎着去飞翔。
小桃没有勇气离开老公,因为有女儿,有共同生活的惯性,有物质的和精神的依赖未全部解除。但是小桃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尊严,她想要属于自己的新生。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她对自己的生活只能改良,不能全盘推翻。维系着有瑕疵的感情,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可是生活不是电视剧本,不是每个奋发图强的人都能立刻成功,也不会有天降奇遇助其一鸣惊人。她只能自己一点点熬,熬青春,熬精力,熬岁月,直到最后,可能都不会有自己想要的那么独立,但是这点独立的火花至少能让她增强一点安全感。
就是这点自得的安全感,让她如被捆绑住的螃蟹,束缚住手脚,一点点的爬行。很累,很难,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可是她不敢一切推翻从头再来。
改良的代价,就是背负着旧的生活去挖掘新的生活,累和焦灼就像捆绑着自己的绳索,难以前行,却又不敢抛弃。
现代人物质生活丰富,但是精神上的纠结也相应增加好多倍。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在浑沌的界限内,很多东西都不再纯粹。不够纯粹的心灵,当然体会不到那么纯粹的生活。在各种权衡中,损耗心理的不只是前行的动力,更多的是左思右想的牵绊。
而李白的那种洒脱和自负,那种尽情挥霍人生的自得,让人佩服,让人神往。可是,李白能被称为仙,也说明这种人和性情是稀缺的,即使在古代,更别提诱惑更多的现代。
在现代,很多人放不开手脚,又有心之所向,迈不开的步子,永远跟不上心的飞翔。
他们的心是敞亮的,但是眼睛是闭着的,因为怕被别人知道是自愿捆上了手脚,所以,做出了挣扎的样子。
这种人,有你,有我,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