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虚构总是格外抵触,哪怕它再精彩,想想它只是个剧就觉得无聊。我相信现实就是无比精彩的,非一切虚构可以比拟。现在那些文艺虚构也使人觉得缥缈到没有一点“真实感”。那些虚构的情节大多给人脑添乱。所以我很少看小说,影视剧也很少。前几年有个叫“非虚构”的文体被”创造“出来,虽然有人觉得它欠规范,和报告文学没区别,我却是乐意接受这个概念,“报告”二字总给人官僚层级的感觉,伪饰做作的机率是极大的。我不想听人向我报告什么,也不想向谁报告什么。非虚构既与虚构小说区别,又涵盖了更多文体,最重要的是它的起点和目标是“真”的。
我也怀疑自己过度较真,许多东西便不能好好去欣赏,确是损失了许多世俗的逸趣。曾经有个故事,拍摄《冰山上来客》的剧组到新彊找当地的农民当向导,这农民看了剧组的拍摄,瞬间改变三观---原来那些电影都是这样“做“出来的!从此没了看电影的乐趣。我似乎就是那个农民,我曾经也耻笑他太过认真,可现在各文艺造作的程度相比于那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想我曾经也是清纯一片,面对电视剧也是感慨万千,相信许多书本上、传媒上的美好东西,内心也是频繁地被打动被感染,而如今怎么变得如此一副铁石心肠!常常怀疑:是我太过世故还是这世界太过虚假呢?总是觉得这样太不可爱,但要改回原来也难。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话的缘由大概有一半缘于艺术可以浮夸矫饰,我也佩服高明的艺人能造作到天衣无缝,让人如临现实。只觉得如今的许多影视剧逃避现实不说,造作的手段也太低级,电脑特效就不用说了,人演的剧也是作得很。影视剧中挺经常的镜头就是:声色俱厉,吹胡子瞪眼,摔一巴掌过去,泣泪涟涟,摔盆砸杯,歇斯底里……现实中这些也都是有的,但总体而言也是极少的吧,而到了影视剧上就成了标配,似乎不这样不足以体现。我青少年时候看此类镜头也是信以为真的,感慨很深。可是现在看起来总觉得片上那些人都是老大不小的成人却动不动就这样未免轻挑,大多数时候“事不至此”。类似的剧看得多了就觉得咱们真是一个多情又算计的国度!几乎无剧不权谋。每个角色都聪明绝顶,心机万重,智谋盖世。”艺术高于生活“水平的高下也就是角色手段的老辣殘忍,计谋的圆滑周全,摔打的精彩花样,量化的参数就是票房。不仅谍战片这样,官场,宫斗,神话,玄幻,哪怕乡土题材也是这样。它们的最大成效就是教人“不好好说话”!背后深藏的都是商业的贪婪。
就算在现实生活中我原本也不太愿意相信言传,甚至于对一切瞬时的眼见也持着怀疑,特别是当今,哪怕是有“图有真像”的现实影像,经过取景框的画面已经是十分片面了,如今还加了个PS和视频剪辑,就算不是故意的伪饰”作秀“,经过了筛选和剪辑,呈现出来的可信度都大打折扣(这些技术几乎专为商业包装而生)。现在的技术造假是超过了人脑能想像的。软文炙手可热,真话廖若晨星。如今看了媒体信息若是马上信以为真,是要常常被打脸的,缓一缓,动动脑思考一下是必要的。在各营销广告和软文的围攻下,如今我己极不容易相信,更不轻易被感动,放眼过去的绝对多数的媒体信息我都打上问号。
但我大体是相信面对面的交流,相信人的灵魂不可遮挡。哪怕是高明的演员,当面三言两语比看一百集人物传记,朋友圈上所有图文都有效……所以,我如今的处世原则是:要不当面聊,要不读老书,要不就独坐,对一切的传媒,只“微微相信”。决不能从时下别人的图文影像上判断一个人,一件事……
高世麟(2017.10)本文发表于《杏花苑》(2018)(发表时题为《微信与造作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