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幕渐渐降临,惨暑还未消散,懒散的主人已经躺在摇椅上,拿着扇子悠哉悠哉地摇曳着,享受着一丝丝的清凉。近处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停满了知了,随着远处一声蝉鸣,这颗树上的蝉集体得到了响应,一时间群起而鸣,盛况空前,仿佛整个夏天都是它们的舞台。一股妖风袭来,使得蝉受惊而撒落的尿液吹到了主人脸上,把本来昏昏欲睡的主人从梦境中惊醒。
“愿您全家安好,身体健康。”一个沉闷而略带伤感的声音传入了主人耳朵。
怠倦的眼皮吃力的往上翻起,眼前的景物从模糊不清逐渐变的越发清晰。那是一只缺了一角,污秽不堪的破碗。主人视线从碗处移开,顺着碗到手臂处,又到了脸上。一张蓬头垢面,包含创伤和久经摧残的脸出现在眼前。主人心领神会,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大声说:“阿东,把剩菜拿出来倒给他。”然后主人继续微微闭眼,等待着乞丐的离开。
阿东从屋里急忙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已经没有了热气的米饭,饭上面还有一些满是油渍的青菜。阿东面目狰狞地把剩饭倒在了乞丐的破碗里,用手驱赶乞丐赶紧离开。乞丐接了食物,立马用手把饭塞进了嘴里,并施以微笑。还没等主人从金嘴里吐出字的时候,阿东如主人肠里的蛔虫一样,骂道:“滚蛋,赶紧滚。”乞丐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背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而去。
黑夜已经完全吞噬了白日,今晚的黑云把月亮挡住了,隐隐约约的还能看清一些月光。时光逆转,飞快流逝,现在只能听到一些蛙声和虫鸣,偶尔有一两声犬吠。灯火熄灭,人以入睡,主人的鼾声如雷,让阿东兴奋不已,蠢蠢欲动。
阿东赤裸着脚悄悄地潜伏在黑夜中,身体融入了其中,同样心魂也隐藏与此。从隔壁阴气十足的房间里出来,阿东非常的平静,内心没有起一点波澜,在他的腰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藏匿的杀气全部融入到匕首里,他现在的身体是本来的身体,他现在的心是匕首的冷峻。
夜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能听到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同样也能原谅每个人的错误。因为夜,阿东才有了勇气,才可以把最真实的愤怒彻底付之于行动。夜帮助了阿东,也成全了夜本来的面目。
阿东经过那颗参天大树,蝉并没有鸣叫,远处一只黑猫卷曲着身体,突然四肢发力,毛发笔直,黑猫好像洞察了一切。猫跳下高高的围墙,一溜烟的从墙角洞里钻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阿东不为所动,好像现在他就是一个从天堂下来的审判者,这个世界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阿东并没有察觉到夜中还有一双人眼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才蹑手蹑脚的阿东,现在得到了夜的浸润,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心间扩散开来,融进了每个细胞,步伐变的坚定有力,脸色变得狰狞。匕首从腰间拔出,匕首没了刚才的杀气,变得像生锈的铁片一样。阿东快步向主人房间走去,后面跟着的影子完全扭曲打结。
举起匕首的刹那间,全部的愤怒寄托到匕首上,刀起时,血已满天。
走出屋时,“扑通”一声,阿东被一个异物绊倒。那是一个没有人脸,全是头发的鬼,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索命的无常鬼。隐约间能看到一双眼眸,不是人间应该有的眼睛。阿东吓的浑身发抖,瘫软在地,那是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而不是看到了别人的死亡。
他审判了他的主人,而乞丐审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