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向北再次邀请我加入文学社,我没有拒绝。我们的关系也重新恢复如初。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加亲密了一些。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我真的以为,我们之间不止友谊。
事情从那个叫叶馨澜的女生说起。
叶馨澜是大家公认的校花,不仅人长得美,而且能歌善舞,气质优雅脱俗。据说还是某知名文学网站的签约写手,文笔自不必说。她几乎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人,是全校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也包括颜向北。
颜向北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他暗恋叶馨澜。我笑着问他:“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生嘛?”
颜向北说:“对阿,我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生,但是,我喜欢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而且,人家可不只是长得漂亮哦。”
好吧。
像叶馨澜那样的女生,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一般人不会理睬。而颜向北是少数几个跟她走得比较近的男生,说到底,颜向北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第一才子”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叶馨澜似乎挺欣赏他。时常跟他有说有笑的,不像对其他人那么高冷,偶尔还跟他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但是,学校还有另一个风云人物,也是他强大的竞争对手——林艺龙。
林艺龙是个富二代,家境优越,父母从小对他要求严苛。曾经给他报过各种优质的特长班,甚至专门请有名望的人做家教,一对一的指导、栽培。
林艺龙自己也很用功,不仅从小到大成绩优异,而且在音乐、绘画,文学方面都颇有天赋。
家里人本打算在他高中毕业之后,送他去出国学习、深造,但他却执意留在这所不怎么这名的大学,为了一个女生——叶馨澜。
林艺龙跟叶馨澜从高中时就是同学,他一直在追求她。叶馨澜没答应,也没拒绝他,但在众人眼中,他们俨然已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对情侣。
颜向北的介入,明显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叶馨澜甚至因为颜向北的存在,而渐渐疏远他。
大三时最大的变故就是,林艺龙当选新一届文学社社长,颜向北被迫退出。千漠,哲轩等一些社里的“老人儿”后来也纷纷退出。
林艺龙起初低调,和善。还时不时赠送一些小礼物给大家,笼络了不少人心。
但真正上任之后,就变了个样子,对大家要求十分苛刻,动不动就退稿,要求反复修改、重写。
有时候甚至只要有一点不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就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稿子撕的粉碎,还语重心长的说:“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希望你们有更大的进步。”
当然,对于达到他的要求,令他满意的人,他也是十分厚待,经常开车带他们出去兜风,吃大餐,还给他们买各种精美的礼物和书籍,甚至有现金奖励。
但是,有一点非常让我迷惑不解。林艺龙对我几乎没有要求,无论我的稿子写得多烂,都能通过。
每次社里有什么活动,他都盛情邀请我去,甚至,看我行动不便,还专门去帮我订做了高档电动轮椅车。对于他给我的一切,我都婉言谢绝。
一向阳光开朗的颜向北,那段时间心情很低落,常常一个人躲在宿舍发呆。文学社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他为此付出了三年多的时间和精力。那些昔日围着他嬉笑打闹的人,纷纷散去,连叶馨澜对他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莫莫,你觉不觉得这很讽刺?”颜向北提着啤酒瓶,瘫坐在体育场的草坪上,一边喝酒,一边苦笑着问我。满脸颓废,全然不见昔日“第一才子”的风范。
“嗯。”我点点头,难过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其实,也没必要太在意的,就像你说的,不过一时喧嚣,人总是会散去的。可是,你还是你阿,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依然是……”
“我说的不是这些!”颜向北打断我的话,“你真的认为我会在意那些所谓的名?那些随波逐流的人?我在意的只是澜澜。呵!我没想到她也是这么肤浅、世故的人。”
我垂着头,没说话。
颜向北拎着酒瓶,继续一瓶接一瓶的喝酒,早已喝的东倒西歪,坐都坐不稳,最后索性扔掉酒瓶,仰面躺在草坪上。
“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敢向他表白呢?”我看着他紧闭双眼,半天没动静,认为他睡着了,小声地喃喃自语。
“表白?”颜向北突然睁开眼,看着我说,“哼。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向她表白?”
我失神了片刻,才定下心来。仔细想了一下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你阿。你好好的打起精神来,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你依然是全校第一才子,其实,这个名号也不重要。你是你颜向北就好,你的才华,你的创造力,你的热情阳光,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夺得去的。如果, 她不能接受现在的你,即使有一天,你重新成为文学社社长,重新拥有威望和人气,风光无限——那时候,她再接受你,还有什么意义?她看重的不过是你表面的浮华。”
颜向北突然振作起来,欣喜的抱住我说:“莫莫,你说的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真的是太睿智了!——我现在就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表白。”
几天后,颜向北一叠精致的信纸递给我——那是他花了几个晚上,精心写给叶馨澜的情书。他想让我以一个女生的视角,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我一连看了好几遍,他的字迹依旧洒脱清秀,感情表述真挚细腻,其中不乏缠绵暧昧字句,即使全然不相干的人读起来也免不了脸红心跳。加上他潇洒脱俗的文笔。我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颜向北准备周六晚上约叶馨澜到一家高档、优雅的咖啡厅喝咖啡,亲手把这封信交给她,正式向她表白。他还为她准备了特别惊喜,但没说是什么,我也没问。
后来,我忙着赶一篇稿子,就把他那封信丢到一旁,忘了还给他。
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我是听别人说的。那件事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
大体经过是,颜向北约叶馨澜到那家咖啡厅之后,才发现他忘了带那封情书。只好不尴不尬的坐在那里跟她闲聊一些有的没的,叶馨澜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这时咖啡厅一个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精致的信纸——正是颜向北精心写给叶馨澜的情书。服务生微笑着在他们面前读起来,声音阴阳怪气,表情夸张怪异,还不时加入一些下流、龌龊的词汇,极尽讽刺。
颜向北垂着头,尴尬的无地自处,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坐在咖啡厅一角的林艺龙,以及更多本校的同学。林艺龙一脸真诚的看着颜向北,听着服务生夸张的朗读,甚至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更多的人开始鼓掌,哄堂大笑,嘘声一片。叶馨澜起身愤然离去。
颜向北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有人出卖他。而我犯了一个最不应该犯的错误。
我悔恨莫及,却哑口无言。我知道再多的解释也于事无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只是慌乱之中,将他的那封信夹杂在一堆稿子里,交给了社长林艺龙。
我想起他说过那个初中女同学的事,觉得讽刺得可笑,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居然会在我身上重演。
“莫莫,你是故意的,对吗?”颜向北看着我,目光阴冷。
我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澜澜拒绝了我, 你就有机会了?”颜向北语气低沉缓慢,一字一顿的说,每个字都透出刺骨的寒气。
我沉默。
整件事最让人悲伤的部分,不是颜向北对我的误会有多深,而是他明明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他,却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表露他对另一个女生的爱恋,甚至让我帮他修改他写给她的情书。
如果,他不说破,我会把这份感情隐藏在心底,一辈子。他也可以一辈子都假装不知道。尽管我们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