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平凡的世界》过程中,看到孙少平和田晓霞谈恋爱,我就在想,作者会怎么样安排他们俩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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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结局是他们俩结婚了,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不是现实主义作品。
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对现实主义进行了深入思考,最后说“我决定要用现实主义手法结构这部规模庞大的作品”。
路遥是坚持现实主义原则创作的,书中肯定有高于现实的东西,但也不能高到完全脱离现实的地步。
孙少平与田晓霞,一个是农民的儿子、煤矿工人,一个是省委副书记兼省会所在地市委书记的女儿、省报的记者。虽然他们俩的心灵在一起跳动,但他们物质层面的差距,比孙少安和润叶的差距还要大的多。而世俗是不看重心灵,看重物质的。他俩如果计划结婚,不用想也是反对的力量排山倒海,支持的力量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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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结局是他们俩克服种种困难结婚了,但婚后生活不幸福,天天吵架甚至离婚了,那这部书就不叫《平凡的世界》了,应该叫《伤逝》或《围城》。
很多人都批评路遥把田晓霞写死,是回避了矛盾,不敢像鲁迅和钱钟书一样面对真正的问题。
我承认鲁迅先生《伤逝》和钱钟书先生《围城》是很伟大的作品,我也很喜欢读。
但不得不说,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作品,他不是以婚姻内外为主要描述对象的。路遥想写的是1975-1985年这十年中的故事,是这个大时代和这个时代各色人等的故事。这个时代是个关于奋斗的时代,《平凡的世界》也是一个关于奋斗的故事,有孙少安从吃饱肚子到赚到票子的奋斗;也有孙少平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奋斗;有田福军为人民服务、逐渐升官的奋斗……
所以,不是路遥回避矛盾,而是他写的主题不同。
另外,孙少平和田晓霞恋爱已经到书的中后期了,写他们俩结婚及婚后矛盾、离婚等故事,篇幅上也有很大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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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结局是孙少平和田晓霞在走向婚姻的过程中,在社会和家庭的种种阻挠下分手了,那又不符合田晓霞、田福军、孙少平的人设,而且会让这段纯洁的爱情蒙上阴影。
田晓霞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田福军在小说中也是个开明的家长;孙少平在爱情方面也比孙少安进步,因为至少他敢追求。
所以,如果结局塑造是在社会和家庭的种种阻挠下分手,那不符合他们的性格,田晓霞、田福军甚至孙少平的形象都会在读者心里大打折扣,而孙少平的形象即使不打折扣,在爱情上,也会成为孙少安的翻版,显得重复。
另外,如果这段最纯洁的爱情,最后在琐事中消磨,会让我们失望,是我们读者不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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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最终选择了让不可抗力终结这段爱情,可以说这是不得已的选择,但也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我觉得,孙少平和田晓霞纯洁的爱情,因为这个悲剧的结尾,变得更加动人。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双方心里都已经在隐隐担心这段感情的结局了。书中田晓霞讲的鲁勉采娃的故事,不正预示着他们的结局吗?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正因为不坚牢,正因为脆弱,才更显好物的珍贵。古往今来感人至深的悲剧爱情,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