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读起来让人有些发笑:(公元前355年)齐威王、魏惠王会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宝乎?”齐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者与王异”,列举了檀子(楚人因其不敢为寇)、盼子(赵人因其不敢东来黄河捕鱼)、黔夫(燕赵慕义而归归者七千余家)、种首(境内大治,路不拾遗),并称“此四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这个故事的道理再愚蠢的人也能够立马明白,无须赘言。
其实,此时的魏惠王已经骄纵日甚,魏惠王治理下的魏国已经由顶点走向下坡了,其以贤俊为草芥、以径寸之珠为宝的治国方式只不过是魏国走向衰落的一个反映而已。先前,魏惠王以公叔痤为相,一度攻破秦孝公于栎阳,并与韩国、赵国互相交换领土,使魏国领土连结为一片,还大修水利开通了鸿沟,国力强盛。公元前356年,鲁、宋、卫、韩都到魏国去朝见魏惠王,继文侯、武侯之后,魏惠王又成为诸侯的领袖。魏惠王可能觉得自己可上比文侯了,不免有些陶醉,可是,他所追求的是什么呢:
其一、纵欲极致。 梁王觞诸侯于范台。酒酣,请鲁君举觞。鲁君避席择言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告诫魏惠王纵欲者必亡其国。可能有人觉得一个国君大宴他国国君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不达到酒池肉林的程度奢侈一点也并没什么不好,不是能显示出国家的强盛吗?但是,请考虑一个情况,鲁国作为一个臣服国国君,在酒宴的当时就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那么当时奢华乃至不合礼仪的程度可想而知。
其二、商鞅遗祸。能够反映魏惠王以贤俊为草芥的事例并非与齐威王比宝一件事,其中令其最追悔莫及的莫过于商鞅。有私心的公叔痤在去世前,劝惠王重用商鞅,不用则将其杀掉,不要让他效力于他国,魏惠王当然不听,还嘲笑公叔痤脑子有病。魏惠王走后,公叔痤又招来商鞅让他逃走,商鞅毕竟是一时贤俊,立马认清了形势,“他不听你的话重用我,他怎么又会听你的话杀了我呢?”此后,商鞅变法于秦,魏国落得缘河修长城驻防、献地求和的局面,此时的魏惠王才后悔“恨不用公叔之言”。
其三、篡号称王。公元前344年,魏惠王听从于商鞅的游说,去侯称王,召集逢泽之会,邀宋、卫、邹、鲁等国国君及秦公子少官会盟,并同朝见周天子。商鞅游说的目的是希望魏国把进攻的矛头由秦国转向齐楚:除了号令宋、卫、邹、鲁等小国外,北面争取燕国,西面争取秦国,“先行王服,然后图齐楚”。曹操比魏惠王聪明多了,终其一生都不愿被人架在火炉上烤,魏惠王勇气可嘉,敢于天下之大不韪,篡用天子王号,成为各国道义上谴责的对象(不要以为周天子没有实力,想拿来调戏一下就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最起码的一点危害是:真正的人才都会看出魏国此举只能惹祸,没有任何好处,再加上人心向背等问题,恐怕有远见的人才都不会去扶佐魏王,庞涓之徒只不过去凑数充作魏国的陪葬品而已),而且,逢泽之会当时就遭到了韩国的抵制,齐楚两个大国自然也不乐意,秦国本来就是居心叵测,看别人火中取栗,本来就夹在各国之间的魏国,却非要与天下强国树敌,败亡之日可待。孙膑围魏救赵、马陵之战,不但报了私仇,成名天下(庞涓自杀前曰“遂成竖子之名”),而且令魏国国力急速走向衰败。公元前334年,魏惠王在徐州(山东滕州)尊齐威王为王,齐威王也承认魏惠王的王号,史称“会徐州相王”,魏国的霸主地位彻底丧失。
回到原文,魏惠王和齐威王比宝的时间是在其刚刚取得诸侯领袖之后,完全是一幅暴发户的嘴脸,自然令人厌恶,当然,齐威王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便在讥讽中教育了他一顿。此事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有两点:一是天下人都知道魏惠王以人才为草芥,贵物而轻才,谁有会愿意去投奔效力呢,辅佐魏惠王者难免也会感到心寒。在战国时代,如乐毅者一人就可以兴邦,不过,乐毅肯定是不会来魏国的;二是魏惠王虽有惭色,但仍怙恶不悛,从魏惠王此后的所作所为来看,其仍然故我,只不过感觉仅在当时丢了面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