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把你写进了故事里 (小说)

                                           已把你写进了故事里

                                                       一

由于比较“刺头”,初二的第二学期,作为小学老师的父亲动用了关系,把我从三班调到了五班。

坐在我前桌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叫崔妹。在我去他们班之前,大家都叫她崔妹子。

崔妹子个子不高,辫子很长,脸蛋白皙,笑的时候,嘴角酒窝露出来,好看的一塌糊涂。不过,迷倒我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特别大。特别像《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因此,到他们班几天后,我就当面称她为“小紫薇”。而后,大家也都跟着我叫这个名字来。

因为优秀,她身兼班长和组长两职。

调到他们班的第一次写大作文,我得了全班唯一的一个优。教我语文的女老师刘老师在写评语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能够将场面描写的如此细致,可见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加油吧。这还不算,她不仅把我的作文当做范文来读,还把它拿到其他班去当范文读。以至于,我现在仍能清楚地记得那篇作文的题目为《寒假记事》。

“哎,老师夸你了。你这么厉害!”崔妹子第一个向我表示了祝贺。

我笑了笑,开始吹牛,说:“这算什么?我还写过小说呢!”

“真的假的?”

我说:“真的。都有五千字呢!”

她不信,用渴望的语气说:“你能带给我看看吗?”

我一下子慌了。这不过是我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然信以为真。我挠挠头皮,无奈之下,说道:“放在家里了,明天带给你看吧。”

下午放学之后,我像个孙猴子似的一路狂奔。回到家,扔掉书包,就开始写小说。可是,写什么好呢?对,写我家小狗的故事。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之后,就撕掉了。因为,太幼稚了。我得写个比较有内涵的故事。

越急就越写不出来。无奈之下,翻了翻老爸的书。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好写的。

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我才想好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是关于我外婆家的邻居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孩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她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对她的堂哥特别好。而她的堂哥却经常欺负她。直到她八岁的一天,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回来要接他到城市里生活,她才知道,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她死活不肯跟着爸爸回去,在地上打滚……

我整整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写到六千字的时候,时针已经直到了十一点钟。我强忍着哈欠连连,终于把故事写完了。

第二天的早自习,我一手揉着酸涩的眼睛,一手把稿子从她的肩膀处递给她。她翻了翻纸张,然后转过身,闪动着紫薇般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我神气地坐在位子上,就等着崇拜了。

早自习,她再看。上语文课的时候,她再看,上物理课的时候,她也在看。终于,在第四节课的之前,她把稿子还给了我,然后就趴在桌子上了。我吓了一跳。

我忐忑不安地过了第四节课,因为,她在喊起立的时候,声音颤抖里一下,鼻腔很重。那节课是生物课,我却满脑子都是红细胞和白细胞在乱窜。

放学后,她才回过身来,然后对我说:“写的太感人了。下次,在你交作文的时候,我能先看看吗?”

我点点头,笑了一下。

从那以后,我每次交作文时,她总是要打开看看。

后来,无论我交什么作业,她都要打开看看。

崔妹子坐在我的前排,我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有时会盯着她的辫子愣很久,有时会想她微笑时的大眼睛。

我是从别的班级里转过去的。起初对班级里的人不熟,只有她经常找我说话。几个星期之后,我突然抑制不住对她的喜欢,总觉得要表达一番。

一天下午放学,我们值日。我偷偷把抽屉里的笛子拿出来,然后吹了一首《你是风儿我是沙》。虽然是自学的,但我们组的成员全都惊呆了。其中,物理课代表张敏起哄,说:“这首曲子不正是吹给‘紫薇’听的吗?”

我听了一愣。她竟然把我的小小心思全都说出来了。

只见崔妹子羞的满脸通红,只顾低头扫地,一言不语。而我也赶紧把笛子塞到了书包里,胡乱地扫了一通。结果,那灰尘比今天的雾霾还大,呛的大家都跑出来透气。趁着空儿,我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溜了。

有人说,伤疤不可揭,揭了会痛。有人说,封口的魔盖不能掀,掀了,会放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也有人说,暗恋的情感不能提,提了会像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甚至会做一些疯狂的事儿。

真如有人所言,接下来。我就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儿。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花了整整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写了一首情诗。交数学作业本的时候,我把它夹在了里面。

交完后,我忐忑不安了。我担心她看到后,会很生气。我还在构思着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我尿急,可又不敢去厕所。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举手报告老师,然后夹着腿,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地去了又来。

第一节的语文课。

刘老师突然宣布,说:“朱子兴,崔妹……你们这五人下课后到会议室参加全校作文选拔大赛。”我一听,不用着上物理和英语课了。差点要跳起来,以至于,整节课我是一边想着作文大赛的事儿,一边想着“紫薇”收到情诗的事儿。

第二天的下午,作为作文种子选手的我,被送到了三十多里外的镇上参加大赛。“紫薇”未去,我坐在去的三轮车上,路颠簸的,差点把我的脾胃给颠出来。

那已经是星期五的下午了。

胡乱写了几百字,我就交了稿。回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已放学了。没有见到“紫薇”,我失落落地拿了个书包就回家了。

那晚上,我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念了十八遍。

我不知道是怎样熬过那两天的。但我知道,她收到情诗之后,一定会满脸通红的,一定会闪动明眸的,一定会捂嘴偷笑的。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就一阵悸动。

星期一回到学校的时候,我本想坐拥三千崇拜的眼神的。没想到早自习,我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气冲冲地走到教室里,喊了我出去,让我始料不及。

“啪”,一巴掌甩的整栋楼都能听到。

数学老师其实是很漂亮的。但是那天,她用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吓傻了。我才知道,美人微笑起来像天使,但发怒起来也特别恶魔。

我盯着她,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大概是被她的一巴掌给甩蒙了吧。我只盯住了她的嘴唇,发现她嘴边有许多细小的黑黑的毛。那毛如同钢针一般,死死地竖立着。以至于,我想起了老爸书里的句子:怒发冲冠。

接下来的句子,我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尽管声音很小。“你以为你的文采很好?你以为你的字漂亮?你竟敢冒犯我?”那口型倒是和刘涛在《闵月传》里那句“快,给我杀喽”的差不多。

大概是本着对我负责的态度吧。她才这样说吧。我猜的。因为,这个女老师在我爸爸的学校里教过书,还吃过我家几顿饭。她生孩子的时候,我还去吃了喜酒。

可是,可是,这哪跟哪儿啊!

难道是“紫薇”把情书交给了班主任?难道是紫薇忘记了看情书?

我越想越怕。因为,在以前的那个班级,我也“冒犯”过老师,结果被老师一脚踹到了墙根。缘由是,我是班长,我的同桌捣乱。老师竟然说是我鼓动的。而且理由都是本着对我负责。因为那老师也曾在我爸爸的学校里教过书,吃过我家的饭。她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也去过吃了喜酒。

幸运的是,班主任把我叫到班级里,说:“数学题目是抄别人的。希望下次不要有人抄作业。抄别人作业就是这下场。”

这句话把大家吓的浑身发抖。以至于,从那以后,我们班的数学学习风气转了180度。我们班没有一个人敢抄别人答案的。没有一个人的数学成绩不上升的。除了数学成绩直线下降的我。这是后话。

我不敢看“紫薇”一眼,尽管,她就在我的面前(她坐在第一排),尽管,她的头是低着的(所有人的头都是低着的)。

我不敢轻易和“紫薇”说一句话。这也是后话。

从被班主任把我拎进教室的那刻起,我在心里一直是怨“紫薇”的。不,应该把她的名字给换过来,她就叫“崔妹”。尽管她长的完全没有一点俗的成分。

接着,班主任又说了句话:“罚扫地一个星期。”

我手捧着被扇的半边脸,恹恹地回到了座位上。暗暗地发誓,我偏不信,我一定要以作文获得崇拜。

第一天扫地。

痛苦是难免的。崔妹像避瘟似的躲离了我。一放学,就早早地离开教室了。抽屉里连个纸片都不剩,让我连个念想都没有。

我一个人拿着笤帚,从最后一排开始扫地。扫把一挥,扫的班级狼烟四起,战火不断。扫的前排的同学差点就要像林黛玉的肺结核一样,咳出血来。

扫完地之后,我又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地提水,将教室给泼了一通,直到走廊里的水多的都顺着楼梯缝溜到下面去,白白的墙壁像是流了无数条委屈浊泪的花脸。而班主任的自行车座垫也被溅到。

我这才满意地像个狗似的,气喘吁吁,提个书包,吊儿郎当的离开。

我真的不喜欢崔妹了。尽管,内心还是痛苦的。但我无数次地告诫自己,那情书一定是她送给班主任的。她一定不喜欢我。她也太胆小了吧。喜欢了有什么关系。哼,我不能再喜欢她了。

我无聊地用家里的彩色粉笔在地上胡乱地划着,划了一个晚上。爸爸把灯拉灭了,我仍然在划。我觉得浑身发热发烫,烫到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天,我看到地上一片乱七八糟的圆圈,再远一点看,比梵高的《向日葵》都有意境。

我的心是空落落的。不,完全就是没心没肺了。

我开始不再腼腆了。对,不能腼腆了。我才不能学崔妹的文静呢。哼哼,我要学开朗一些,我要学个狂人,痴人,甚至是混蛋。

我的叛逆期才刚刚开始。

在罚扫地的第四天下午放学,班级里只剩下几个收拾书包的同学。我依旧从最后一排扫起。而且嘴里嚷嚷:“快点走,快点走。”

几个同学有的用袖子捂着鼻子,有的慌天忙地地乱抓抽屉里的笔,还有的用书扇着灰尘。只有第四组的组长——段子茹还在写作业。

我催促道:“赶紧走,别耽误我扫地啊。”她笑笑,捏着鼻子说:“要不,我帮你扫地吧。”

我听了一愣,说道:“干嘛?”

她笑着说:“今天星期四,本身就是我们组扫地啊。”

我听了,呵呵一笑:“别开玩笑了,赶紧走吧。”

旁边等她的张敏说道:“还不走啊?”

我也帮腔道:“对啊,赶紧走,别耽误我就行。”

当我下楼提到了第二次水的时候,段子茹正从女厕所出来。张敏正踢着地上的草。

段子茹竟然对张敏说,我洗下手,你先往前走。然后,她拦住了我,说,站着。

我一愣,把水桶放下,结果,水泼湿我的布鞋。布鞋里滑滑的。我赶紧把鞋子脱了,拿起来甩了甩水。她见了,笑着说:“笨。”

我贫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她突然说:“要不,我帮你抬吧。”

我说:“张敏等你呢。”她说:“已经走远了。”我一回头,张敏真的走远了。

哎,张敏好听话啊。

胡乱之中,她的手碰到了我的手。虽然才一秒。但那温热遍流了全身。她拿开了手之后,笑了。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来。

她来到班级里,说:“你这地扫不干净,下个星期又要罚扫,我帮你吧。”

我听了一愣,心想也在理。我同意了。

她又说:“听说,你爸是老师啊。家里的书是不是很多?”

“你写的那个女孩小说,我看了,好过瘾。我哭了整整两节课。”

“你下次的女主人公是谁?”

原来,我胡乱写的那些文字竟然被他们女生传着看了。我听她的提问不由地乐了,自信心爆棚,遍天南海北地乱扯一通。乐的她笑声不断。

最后,她说:“你的名字好文雅啊,和朱自清的名字很像。怪不得写作文会得到老师的表扬。”

我告诉她,说:“我小学的时候,叫朱小虎,人家都叫我猪咬虎。所以,爸爸才给我改名的。这件事是只有你知道。希望你保密啊。”

她听了,重复了一遍,一边笑着一边说:“好的。”

这时,突然教室的门被谁踢了一下。

我和她都吓了一跳。我立刻屏住呼吸,做植物人状。

过了两秒,张敏的身影闪了过来,说道:“你们在笑什么呀。”

这时,我看了她,发现她的脸红红的。两边的鬓角垂下来,有点古典女子的味道。我痴迷了五秒。

”喂,走啦。“张敏喊道。

我才惊醒过来。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走了。

那天晚上,我的心里满满的。

当我心怀小鬼的时候,我却说不出昨天的话来了。

星期五的下午放学,段子茹主动帮我起来。我觉得别扭,极不自然。而张敏已经走了。整个教室就剩下我和她。

她问我:“你写的故事真好。下次能不能为我写个故事?”

听她的话,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好像看到了十年后,我站在新书发布会上,面对崇拜者的场景。

我爽快地回答:“可以啊。我已经在文章中写过很多班里的人的名字了。”接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久,也扫了很久,直到教室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快洒完水的时候,我问她:“你为什么留下来帮我扫地?”

她闪动着明眸,说道:“我本来就是组长啊。帮助组员是应该的。”

“可是我是第一组啊,你是第四组组长啊。”

“我不想被你罚扫地啊。第一天,你拎水的时候,差点滑跌倒了。”

我说:“除了这点,还应该有什么原因啊?”

“因为友谊啊。”

这是那天,我听到了来自女同学最纯真的话了。说完后,她的脸伏下,我的心跳加剧。

我想了想,貌似,我和她之间没有多少友谊啊。我调到这个班级才几个星期而已。

锁了教室的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我们捱的很近,继续聊着天。没想到看校的大爷来了一声咳嗽,吓的我们立刻保持了五米八的距离。

之后的星期一,班主任果然没有让我继续扫地。

我有些懊悔。

我明显地感觉到子茹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子”呢。我胡乱地猜想。

可是,没有了扫地,我又有什么理由知道她对我好呢?

不过,她落落大方,善良,热情,侃侃而谈,比崔妹好多了。我心里继续想着。

每次上课之前,我总会偷偷地回头看一眼她。每次心里都像小鹿在跳着似的。

我越看她,越耐看。虽然成绩不抵崔妹好,眼睛没有崔妹大,但心肠好啊,会鼓舞人啊。

初二快要结束的前两个星期,我正在扫地。突然,张敏背着个书包走到窗口,说道:“段子茹写了纸条给你。”她的手里挥着个纸条。正说着,没想到段子茹突然跑来,抢了张敏手里的纸条。张敏手一扬,纸条从二楼直接飘落。这个过程没有让我有一秒的停顿。

张敏笑着跑了,而且边跑边说:“她对你是友谊啦。”害的段子茹从后面苦苦地追着。

我当时羞的满脸发烫。因为崔妹就在我的前面。她在刚才扫地的时候就问我,班主任打我那件事的缘由。显然她是无辜的。我是错怪了她。

但我已经有点喜欢上段子茹了啊。

我心里既甜蜜,又紧张。差点无法呼吸了。

崔妹说:“我们俩去提水吧。”

我扭扭捏捏地去了。可是,两个人总是不协调,不一会儿,水就溅湿了我的鞋面。我的鞋里尽是泥浆,滑滑的。也像我的心情,什么东西都挂不住。

锁了门之后,天色已暗。我和崔妹肩并肩走。我努力地保持着和她五米八的距离,可是,她总是挨着过来。

看门的大爷从传达室里出来,想咳嗽一声时,我立刻吐了一口痰。

我的心里失落落的。还担心着张敏手里的纸条里到底写了什么字。

我觉得身体发烫,烫的有些莫名奇妙。

我又拿着爸爸的彩色粉笔,在地板上画圈圈。

第二天起床,发现我用粉笔划的,有点像红日。我再抬头看天,旭日冉起。

我胡乱地吃了两口饼,稀饭也顾不及喝,撒腿就往学校跑。因为我要找到那张纸条。

由于一路狂跑,当我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两腿酸疼。看门的大爷看了我一眼,要咳嗽一声之前,我赶紧吐了一口白唾沫。

我在一楼外的场地上找那张纸条。我不知道那是情书,还是情信,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写着我的名字,甚至更刺眼的“亲爱的”字眼。

可惜,我没有找到。我连一楼教室前的十九棵松树的树底下都找了个遍。直到找到了早自习的上课铃声响。

我忐忑不安的上楼。在转身下来的那一秒,我偷看了她一眼。

她毫无表情。

我很想问她。

不,应该问张敏。做为局外人,她应该清楚一切。

十一

两个星期后。

大家都忙着考试。只有她漫不经心。

我写了一张纸条,让张敏传给她,问她为何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张敏竟然偷看了纸条,然后,才跑过去递给她。递给她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直直的坐姿,不敢倾斜一点,生怕她看到。不,是生怕我看到她。

然而,张敏并没有递来纸条,反而是一见到我就不怀好意地笑。一笑的时候,就露出黄黄的大牙。尽管她长的高高的,头发长长的。但我总能想起《倩女幽魂》中树精嘴里的那两几颗。

紧张的复习,接着考试。

拿成绩单的时候,教室里一片沸腾。我却没有心思听成绩单的事情。毫无疑问,我的数学成绩直线下降,是垫底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我在人群中寻她,没寻到。

突然,有人用手戳了戳我的后背,我一转身,原来是张敏。她小声地说:“段子茹在后面等你说话。”说的时候,左眼一挤,很生动。

我有些不安,不,是害怕啊。我怯怯地走到她的身边。她着她,看了几眼,也低头。她咬了咬嘴唇,最后开口道:“很喜欢你的故事,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为我写个故事。这是你答应我的。”

我忙说:“怎么说话好怪啊。”

她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啦。就是希望你能写个故事给我。”

我听了,隐隐觉得不妙。可是,前面班主任喊到我的名字了,语气十分凶煞。我知道此去定会凶多吉少。

果然不错。

班主任拧住我的耳朵。狠狠地拧着。我感觉,她把生产过后的内分泌失调的火儿全撒在我的身上了。

很疼。但我没有一滴眼泪。

十二

终于到了初三。

一切照旧。崔妹依旧是班长兼组长,张敏依旧是那个物理课代表。

幸运的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已经不教我们了。因为,她又怀孕了。并且被学校开除了。我不仅脱离了魔掌,还意外地当上了语文课代表。

不幸的是,我再也没有看到段子茹的身影。

我问张敏。

张敏说:“你是不是喜欢她啦。”

我信誓旦旦地说:“不是啦。我答应过她一件事。就是给她写个故事。”

“还骗人,给她写故事不是喜欢吗?”她又反问我。

我哭笑不得,头一歪:“你告诉不告诉我?”

她闪动着眼睛,右手撩了一下头发,突地又笑了。这回笑的时候,没有露出黄牙。因为她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我趴在她的桌子上,赖着不走。她才说:“她出去打工了。她对我说过,真的喜欢你的故事。”

我刚要嗤之以鼻,但鼻腔里却是酸酸的,似乎要流出一种粘稠的液体。

她走了?我突然难过起来,心像被哮天犬吃空了一般。

张敏看着我痛苦的表情,说道:“别难过。她说,她会写信给你的。”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三

崔妹已经有六七个男生喜欢她了,这包括我最看不上眼的长脸王——刘白玉。每次看到他偷看崔妹的时候,我就觉得恶心。甚至觉得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更离谱的是,有一天,崔妹竟然接受了刘白玉送给她的礼物。

为此,我难过了很久。

我的心里一半是崔妹,一半是段子茹。

初三开学三个星期,我得知了刘白玉写了情书给崔妹后,我才彻底对她死了心。

而就在那一天,张敏对我说:“段子茹来信了。”这句话是当着大家的面儿说的。

我急得从位子上跳了过去,问道:“信在哪里?”

她笑着说:“她只是写了信给我。里面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说:“不信,你拿出来瞧瞧。”

她说:“那不行。这信是写给我的。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说:“什么条件,快说。”

她说:“我不想看到物理老师那矮子。如果你能够让物理老师叫你当课代表,那我就把信交给你。”

我想都没想,说道:“可以。”

从那以后,我开始每节课下课就问物理老师的题目了。由于他的课是第四节,通常情况下,我会问到十二点半。他家的饭是由他来做的,他因为我,做饭总是很晚。为此,他老婆还扇过他一巴掌,眉毛还被掐破一块。

她老婆是个壮实高大的女人。我见过的。我见她的那天,是因为,我问问题一直问到了一点钟。中午我就留在他家吃的。他留我吃饭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家比较远,而是因为他怕回家被老婆一顿伺候。

有一天,物理老师无奈地对我说:“子兴啊,你来当物理课代表吧。下次问问题,直接抱着作业本到我家里去。”

我急忙点点头。

十四

我向张敏说道:“我做到了,你可以给我信看了。”

张敏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她只写了你的名字。不过,这里有地址,你要写信的话,就给她写吧。她还等你为她写的故事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向我挤了一下媚眼。

我接过信封,急忙拆了信。

信里,她果然说了想看为她写故事的事情。

我决定要给她回信。

我酝酿了整整两天,写了八页信纸的故事。当我再找地址的时候,发现信封不见了。

我是放在抽屉里的。

我不敢问老爸,就问哥哥。

没想到哥哥说,拿去擦屁股了。

我一阵恼羞,捶了他几拳。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是你捡到了一封信呢。

我欠她一个故事啊。 我像乔峰站在山峰上一样仰天长啸。

十五

之后,我问张敏地址。张敏说,信封都给你了。我哪里还有?

我失落了好多天。

我的物理成绩越来越好。好到张敏都有点嫉妒。有一天,她说,能不能把课代表还给我啊。

我说,除非你给了我地址。

她摇摇头。

我开始把写好的故事投到当地的报社里。尽管,总是像石子投湖一般,没有声响。

接着,中考结束。我收到了报社寄来的稿费。

我和张敏分到了不同的高中。我写了一封信给她,问段子茹的消息。没想到张敏避而不谈,却调侃说,什么时候能为我写个故事。我没有回信,至此,没有了书信往来……

再后来,我遇到了其他女孩。

高考,上大学。我彻底地和段子茹失去了联系,但这一段往事却始终生长在我的记忆里。我仍继续写故事,尽管已经不是为她写的了。

去年,我回老家,经过我念的初中。

原来的初中已经改成了小学。看校的老头还在,但已经老的不行了。他拄着拐杖,每隔几分钟就吐一口痰,有点像林妹妹得的肺结核。这提醒着我,提醒着我一切物是人非。

我陪着妻子在超市里买东西。在出门的那刻,突然从背后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朱子兴。我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我,想了一下,又喊了我一句:“猪咬虎?”

我满眼湿润,认真地看了她一下。她的脸上绽开了微笑,和那年看我的一模一样。

我笑笑,只是傻傻地笑笑,也只能傻傻的笑笑。

……

后记:谢谢那个让我写故事的女孩。我一直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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